第四十九节

习的孩子接触。佟樱花没考上高中，又没有管事的亲属，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先呆在家里。老两怕闺大了会出什么差错，有了让她嫁的想法。佟老汉在保安区当通风员，工作中接触过孙胜才，觉得小伙子挺老实，又是单身一，老了也是个依靠。

孙胜才到矿上时间短，劣还没完全露出来，又加上刘屯离贺家窝棚不算远，称得上老乡，佟老汉便有了把闺许配给他的想法。何守道来孙胜才这喝酒，也有保媒的意图。

何守道酒足饭饱，向孙胜才说起佟家的事。孙胜才问：“佟樱花长得好看不？”

“怎么说呢，搞对象这东西，是王八瞅绿豆，看着对眼儿就行。”

“你看她对眼儿不？”孙胜才问：“和她家邻居那个马子比，谁长得漂亮？”

“当然是那个马子了！那小妞，要个有个，要身条有身条，脸蛋红，看一眼身上发麻。这么大的矿区，也难找到这样好看的。”

孙胜才又问：“你咋这样了解她？”

“我挂过她呀！”何守道说：“你懂得啥叫挂马子吗？就是以前说的打野。社会向前发展，啥都用新名词。你说现在一些怎样称呼自己的父亲？叫老大，老家伙，也有的叫同志。”何守道见孙胜才对他的话感兴趣，又说：“如果父亲是四类或者有其他问题，儿子就要进行斗争，叫法更绝，有称老四的，也有称老五的，还有称老王八犊子的。”

孙胜才觉得这些话挺时髦，省得以后再把孙广斌叫爸爸。喊他“老大同志”，既能跟上革命形势，也显得气派。他想：“如果老大招惹是非，或者勾搭瞎爬子，我就叫他老四。”孙胜才怕称父亲“老四”会影响前途，暗自说：“还是叫他老犊子，老犊子不时兴，脆叫他老王八犊子吧！”孙胜才试一试，冷丁叫起来不顺，又想：“这不要紧，啥都有个习惯过程，以前不习惯参加批斗会，觉得怪瘆的，现在习惯了，几天不开这样的会，心里怪痒的，好像缺点儿什么。”

宿舍门被推开，何守道和孙胜才都认出是孙广斌。何守道站起来打招呼，被孙胜才按坐在椅子上。

孙胜才像对待陌生一样，把父亲从上到下看一遍，极不耐烦地问：“不在农村呆着，到这来什么？”

孙广斌一整天没吃饭，饥饿把他胃肠搅得难受，此时，他最想有一块儿热乎乎的发糕下肚。但是，他顾不了这些，扫一眼狼藉的酒桌，把孙胜才从椅子上拽起来，大声质问：“我问你，凭什么整刘宏达的黑材料？”孙胜才被问得发蒙，真的想不出什么时候整过刘宏达，他向父亲解释：“我和刘宏达不是一个队，也和他没啥来往，不知他了啥，我怎能整他的黑材料？你准是在村里不顺心，再不，就是在瞎爬子那碰了钉子，到这找我杀气。”

“少放驴！”孙广斌一肚子怒气。要在前五年，他会给儿子两个大耳光。如今儿子长大成，并且有了工作，不能说打就打。孙广斌克制自己，问孙胜才：“说刘宏达勾结本，说刘宏达是保长，有这事吧？”

孙胜才想起些天吕希元三对他的讯问，那时只说刘宏达救过自己，怎么变成勾结本呢？他想：“都说吕希元政治觉悟高，善于搞阶级斗争，会上纲上线，可怎么上纲上线也不能把刘宏达上升到保长的位置，准是候胜和姓鲁的做了手脚。这两个小子为了不下井活，专门整的勾当。那天还想整我，多亏我是孙胜才，会金蝉脱壳，说了句刘宏达能降住本，就被他们放了。”

孙广斌见孙胜才不吭声，沉着脸说：“不能坏良心，刘宏达救了我，你才不至于被扔到坟岗子上喂狼，咱们报答不了家的恩，也不能整家啊！”孙广斌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样顶撞他：“都是哪百年的东西了，谁还讲什么良心不良心。现在讲的是阶级立场和阶级斗争，讲的是无限忠于，讲的是尊敬领导，想法让领导高兴。与之间的称呼都在变，不是同志就是敌。刘宏达救你时我还不懂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也就是你这老倒子，还抱着什么恩不恩的。”

“你！”孙广斌气得心发堵，大声骂：“你这个混犊子，一点儿都没有，当时就该饿死你！”

听父亲骂他“混犊子”，孙胜才想回骂，骂孙广斌是“老王八犊子”。觉得挺别嘴，便说：“饿死更好，再脱生，省得跟你遭罪，生到部家，我还用下井搬石？”

孙广斌起椅子砸孙胜才，被何守道拦住，赶忙调节：“孙大叔别发火，胜才喝了酒，和你耍酒疯，你这当爹的让着点儿。”

椅子被何守道挪走，孙广斌搓着手说：“你小子良心让狗吃了，不喝马尿也是这个犊子样。”他把孙胜才拽到房门，大声吼：“跟我去找你们领导，我要为刘宏达澄清事实。”孙胜才挣回来，指着孙广斌说：“我说老爹同志，也不看看你是啥模样，凭你这身穿戴，还想去见我的领导，也不怕丢？”

“我不怕，农民就是这个样，穿的脏，心里净！”

“行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