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公私

张瀚进来时，一群蒙古已经跪在仪门内甬道两侧等候，张瀚停住了脚步，笑着道：“本向来不喜欢跪拜，炒花台吉不记得了吗？”

为首跪着的正是炒花，六十来岁年纪，发已经是一片雪白，一点儿乌黑的地方也看不到了，原本红润的圆脸也瘦下去不少，成了瘪消瘦之状，身形也瘦弱了许多，快要撑不起宽大的蒙古式袍服，看起来就象是一个不久世的老蒙古，只有其顶华贵的饰着东珠的大帽，还有身上纹饰华美的绸制袍服，显示出这是一个曾经相当有地位的蒙古贵族。

炒花闻言一笑起身，张瀚亲临他的府邸，这是一种难得的恩典，所以要跪迎，以炒花的本心当然也不想下跪，当下站起身来，欣然拱手道：“张大，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

张瀚倒是相当从容，炒花的意思无非是在抱怨，自从他到了青城后就等若被拘管，同时张瀚也没有接见过他，这一次如果不是抱着要死的名义来闹，张瀚怕还是不会到炒花这里来。也是因为要对套部或是鄂尔多斯动手了，张瀚才会有此行，若是往常，就算炒花真要死了，张瀚也绝不会上门的。

炒花在张瀚心里形象不佳，可称满手血债，张瀚又不是愿意用政治来平衡罪行的……战犯就是战犯，因为要拉拢更多的就选择原谅他，死在其手上的汉会怎么想？难道自己死便死了？

先是打生打死，一句投降就能在新的政权里居于高位，这未免太蠢了吧？

张瀚这里，只有寥寥几是以前的故敌，多半的台吉其实手上并无血债，这样也被严加管制，免得这些蒙古台吉们犯下不该犯的错误，炒花也是差阳错才有现在的安闲子过，要不然的话就算到了青城，怕也躲不了脖颈间的一刀。

“老台吉曾经犯下累累过恶。”张瀚从容道：“老实说，吾心甚恶之。不过既然差阳错，到我和记这里，不妨以此地为乡，安心养老，颐养天年罢。”

张瀚的话简直太直接了，炒花身侧的无不色变。

张瀚又道：“公事如此，私谊来说，当年我路过台吉的部落，承蒙款待，今此行，算是还当年一个。”

众闻言才松了气，果然张瀚是和传言中的一样，公私分明，而且不会因为境变化而转移自己的意志，是一个坚刚不可夺志的政治上的强。

刚刚炒花故意摆出年老体迈的模样，又领着家中老小和故旧部下几十跪在道边迎接，换了一般的政治物，既然来了，不妨就做一些抚慰的事，也不会说过于叫主难堪的话语。而张瀚却是丝毫不顾忌，有什么便说什么，说完了公事才谈私谊，些许难堪，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炒花在张瀚说第一句话时身形一震，听到第二句话才略有放松。

当下抚胸弯腰，也不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直接请张瀚进屋。

这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大门，门房，照壁，仪门，然后就是正堂北屋。

不同的就是廊檐之下摆着几大汤锅，汤水煮的雪白，羊在汤锅中翻滚着。

炒花道：“未知大用过晚饭没有，舍下备了上好羊，请大赏光在这里用一些。”

张瀚吃是吃过了，不过还是点了点，说道：“老台吉眼光必是好的，当然要尝一尝味道如何。”

炒花闻言大喜，刚刚张瀚的话还是叫他紧张了，这一下可是真的放松下来。

屋中倒还是按汉习惯，中间是红木所制的长贡桌，摆放着铜制五供，中间悬着一副猛虎下山图，两侧摆着红木制的官帽椅，墙壁上挂着几幅时名家的字画。

炒花见张瀚打量，解释道：“此院原本是贵军司一个副局长的住宅，后来让了与我。这里的陈设我都没有动，以防将来要把院子还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