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来。他忘了一切地冲出去，他做得那么快，没有来得及

阻止他。他的眼睛里就只有那辆汽车，别的一切都看不见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车里的

脸。他疯狂似地把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在汽车前面的地上一掷。

于是一个炸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他的眼睛花了，在一阵剧痛以后他完全失了知觉。

街中间起了一阵大骚动，哭声、叫声压倒了一切。们很快地逃光了，只剩下宽敞的马

路。在马路上面凌地躺着汽车的碎片和死伤的。马弁死了一个伤一个，旅长受了轻伤。

离汽车不远，在血泊里躺着敏，看不清楚他的脸，那上面全是血。一只脚离开了他的身体。

佩珠伴着德华到协会去。她们起初听见炸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看见

许多逃进巷子里来，每个都带了惊恐的脸色奔跑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

他们。

“什么事？”德华拦住一个中年问道。

“旅长遇刺了。”那个喘着气回答了一句，就跑开了。

好像有一个响雷打在这两个郎的上，她们呆了。过了片刻，佩珠忽然伸出一只战抖

的手去触德华的膀子，低声说：“一定是他。我们快去看。”

她们急急地走着，走进了大街。那里挤得更厉害。有一些从前面退下来，又有一些

从后面挤上去。

“旅长没有死。”一个粗的声音闯进她们的耳朵，绞痛着她们的脑筋。她们侧过去

看，一个穿短衣的黑脸男子激动地走过去了。

“完了，”佩珠痛苦地在德华的耳边低声说，她的眼里出一恐怖的光。

“不是他，不是他，”德华茫然地摇说。一个迎面撞过来，使她站不住脚跟，身子

往后面一倒，却被佩珠扶住了。

她们又朝前面挤过去，很费力地挤进丛中，两个的额上都出了汗，背上也湿了一

团。周围的男的汗气直往她们的鼻端扑过来。她们要移动身子也很费力。前面的阻塞了

她们的路，后面的又用力往前面挤。

“慧来了，”德华低声对佩珠说，她看见前面不远处露出了慧的，发依旧飘散着，

遮住了半边脸，她用手把慧指给佩珠看。她同时叫了一声：“慧。”

“不要唤她，”佩珠连忙阻止德华。但是慧似乎听见了唤声，她掉过来看，很快地便

看见了她们。她不笑，也不说话。她只对她们点个，换了一瞥痛苦的眼光。她又回去

看前面，把身子往前移动。

佩珠也拉着德华向前面挤上去，恰好前面有几个走开了，让出一个缝隙，她们便跑过

去，再加一点力，出一次汗，她们就到了慧的后面。

“慧。”德华把身子偎过去，欣慰地唤了一声。

“那是敏，”慧回看她们，低声说，“他毁了自己。”在她的眼角上泪珠快要掉下来

了。佩珠默默地伸一只手去握紧了慧的右手。前面似乎松动了些，后面的只顾向前面冲，

她们趁这个机会又朝前移动几步。她们快走到十字路了。

前面的不走了，她们也只得站祝她们踮起脚看，只看见无数的，此外再也看不到

什么。太阳晒着她们的发，汗使得衣服紧贴在她们的背上。她们正在着急的时候，许多

忽然退了下来，使她们也站不住脚，摇摇晃晃地跟着他们退了好几步。

“凶手死了。”“真可怕。”“一身都是血。”许多话从许多的里说出来，她们的

耳朵一下子只能够抓住这几句。

她们躲到骑楼下面，就站在砖柱子旁边，看着群像水一般向后面退去。慧猛然伸出

右手抓住佩珠的一只膀子。她的耳朵里不间断地响着那几句话。

“我们再挤上去。”慧坚决地说了这一句，也不征求那两个伴的同意，一个就往马

路中间跑。佩珠和德华也跟着跑过去。

大部分的都往后面跑，她们却要到前面去。但是前面就立着那的屏风，挡住了她

们。她们带着一脸的汗，疯狂似地往丛中窜，常常是走了两步又退后一步。

前面的看见她们这样的撞冲，便投了一些惊讶和嘲笑的眼光到她们的脸上。

“你们姑娘们倒喜欢看热闹。”“前面过不去了。”“那里戒严不让通过。”几种声

音，几句话向着她们的脸上吐过来。

前面忽然响起了军号声。她们又退到骑楼下去，就站在一家商店门前，只看见往后面

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