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设谋于密室

就在关卓凡自怨自艾，孤枕难眠的时候，大凤翔胡同内的恭王府中，却依然有访客未去。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书房后的一间密室之中，三位红顶子的一品大员和一位三品的文官，环恭王而坐，正在密密计议。伺候茶水的，叫秋玉，是恭王的一位侧福晋，生得丰腴明艳。她原本是恭王的一位通房丫，机警聪慧，忠诚可靠，极受恭王的喜，因此开了脸，飞上金枝做了凤凰。在恭王府中，亦只有她一，是准予进这间密室的。

因为是私下集议于府邸，各穿的都是便服。三位一品大员之中，宝鋆和文祥自然在列，另一位，则是恭王的老丈桂良。那位三品文官，叫朱学勤，是在京的军机章京领班，也是恭王的一位心腹。

这四个，加上身在热河的曹毓英，是恭王的核心班底。此刻所议的，是咸丰皇帝的病，以及后续的对策。

“肃六可恶！”宝鋆恨恨地说，“把持得太过分了，皇上的病到了什么样的地步，竟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佩翁说得是，确实不像话。”文祥也开了，“听说就连老五太爷去探病，也只是在病榻前站了一站，一共只让说了一句‘皇上保重龙体’，就被请了出来。”

老五太爷指的是老惠亲王，他是近支亲贵中辈份最尊的一位，连他都是这样的待遇，其他更是可想而知了。恭王以御弟之尊，屡次请求觐见，都被肃顺找了各种借，怂恿皇帝一概拒绝。

之所以急于弄清皇帝的病，是因为这是牵动朝局走势的最大变数。恭王和肃顺两方，都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然而只要皇帝还在，就谁也不敢异动，否则就会变成谋逆。而谋逆，在两方来说，不仅是没有这个胆，而且实在也并没有这个心。

肃顺几年前开始受到咸丰的赏识提拔，直至倚为肱，言听计从，宠无以复加。君臣之间，实已到了脱略形迹，视同家的地步。因此肃顺感激涕零之余，确实有肝脑涂地以报君恩的决心，自然不会有谋逆的念。

而恭王的况则更为特殊。他是咸丰的弟弟，从小就跟他这个“四哥”感极好，宫之中，形影不离，做什么都在一块，即使中间曾有过一段“争储”的故事，也并未真正影响到兄弟之间的分。直到后来出了那一次误会，才在咸丰心中酿成心结，真正疏远了恭王。恭王虽然对此一直抱憾颇，但眷眷之未泯，更谈不上什么谋逆了。

但不谋逆是一回事，对未来的局势发展预先做好准备又是一回事，否则到时候霹雳一声，天昏地暗，又拿什么来应对？因此对皇帝的病，两方都希望有详细的掌握。这在肃顺一方是容易的事，因为热河本来就在他们手里；而恭王一方，则不得不殚竭虑，苦寻善策了。

“依我看来，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反而等于是知道了。”桂良抽着烟，慢吞吞地开了。他跟关卓凡一样，姓瓜尔佳，在朝中是资格极的一位大老，论督抚则做过直隶总督，疆臣之首；论枢庭则做到东华阁大学士，位极臣。历练之丰，无能出其右，最是练达而老谋算的一个。他一开，连恭王在内，都侧耳倾听。

“燕公，此话怎么讲？”宝鋆将身子向前一倾，大感兴味地问道。

“若非病可虑，又何须封锁到这样的地步？”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在座的各位，顿时都有霍然开朗的感觉——若是皇帝的身体无事，或者只有小恙，肃顺又何必怕知道？

这样看来，或许变局只在数月之内了，各项的部署须得加紧进行。然而目前的朝政为肃顺所把持，该以哪里作为突呢？

“总是要想办法，让王爷重回军机。”宝鋆说，“不然缺了名义，许多事不好措手。”

然而恭王为肃顺所拦阻，始终见不到皇帝，那一桩误会也就无法澄清，重进军机，便成了做不到的事。

“见不了面，都是白说。”文祥摇了摇。

“嗐！皇上也真是的，一桩小事而已，何至于到现在仍不能谅解。”宝鋆痛心地说。

沉默的是恭王。如果真是到“四哥”临终之前都见不上一面，那么这桩误会，就会变成终身的遗憾。

宝鋆说得不差，这桩误会，确实算不上是大事，要从恭王的生母——当时的静皇贵妃，后来的康慈太后之死说起。

咸丰皇帝的生母早逝，自幼便被由静皇贵妃抚育，所以才有与六弟恭王的“宫之中，形影不离”。咸丰登基之后，静皇贵妃变成了静皇太妃，咸丰对她仍然是视若亲母，礼敬有加。可惜静皇太妃的身体渐渐不好，病疴沉重，终于不治而去。也就是在这一天，闹出了两兄弟的误会。

静皇太妃升天之后，一直在此侍疾的恭王，掩面而出，恰恰遇上前来探视的咸丰。咸丰问起太妃的形，恭王不免跪下大哭。

“已经升天了，”恭王涕泪横流地说道，“只是还没得到太后的封号，因此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