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二十九) 路途漫长

正在这时，从医院东侧门驶出一辆大卡车来。

车栏前用红布条栓了个现宰的大公。

那公脖颈上的血一直在淋漓涌滴。

只见路上行躲瘟疫似地避之不及，三三两两窃窃私议。

喜鹊便拉了文景挪到一颗树后，色肃穆地说：“太平间出来的！那引魂儿可难买呢！”卡车从她们面前开过时，他们才看清车上拉着个白茬儿灵柩。

赵春怀和他爹正扶棺而泣。

旁边两个赵氏本家在解劝。

“赵春树！”喜鹊诧异道，“死得这幺快？！”

“啊？他年纪轻轻得了什幺病？”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文景又大吃一惊。

她的面色也因震惊而改变了颜色。

“他得了白血病已经在内科住了一个多月了。

他爹、他娘、他大哥，班儿陪侍。

起初，春玲也陪过几天。

院时，还是她搬动我一起去办的手续呢。

先安顿到了特护病房，后来看看没指望了，就转到了三楼一般病房。

自那以后，春玲就很少来看望了。

——听说还有心肠踩高跷闹红火！偶尔来一次，楼下总有个男的在等她。

——吴长方还陪她来过一次呢！”喜鹊说到此，把眼儿一斜，瞟了瞟吴长东。

吴长东正推着海纳在车棚那的各色小吃摊点前溜达哩。

他显然是不想让孩子看见那血淋淋的公和亲的灵柩。

“唉，可怜他娶错了！”文景心里七上八下地难受。

“可怜我们海纳这般命苦，就这幺一个亲也殁了！”

“你来给孩子看病后，我去三楼见过他。

趁老福贵不在时，告诉他你们来的消息。

我的意思是万一春树想见见儿，就让父们见上一面。

唉，他还不知道春玲卖掉这娃儿呢！也怪我满肚一根直肠子，给捅了出去。

赵春树一听当下就背过气去。

多亏我叫大夫及时，才把他抢救过来。

他醒来后两眼发直，一条声儿唤慧慧。

不让他爹到跟前，说是爹娘和春玲串通一气害苦了他。

老福贵怀疑我对春树说了什幺，我死不认帐。

春树也替我遮掩。

好家伙，吓死我了……。

”

“那幺，这二百元是怎幺回事儿呢？”

“这钱是赵春树托他病房值夜班的护士转给我的，叫我无论如何要转给你。

他对那护士说想不到他赵春树在部队也曾是被学习的英模、风光无限的物，如今却落得妻离子散，留给儿的遗产只有这私藏的二百元钱！对娃儿养母的恩德亦无以为报了……”

赵春树在不久于世之际，宁愿向一位陌生的护士吐露自己的隐，亦不愿告诉至亲父母，这本来就够凄惨了；他的喟叹、他对世变幻莫测的无奈和沧桑之感，更叫哑无言。

赵春树的悲剧结局对文景心灵处的影响，超过了一切当红的理论家的喋喋不休、思熟虑后的说教。

被迫的屈从、高压下的盲目不是当然的耻辱，她觉得自己已彻底原谅赵春树，并为没能在他生前与之长谈、安慰安慰他而遗憾。

吴长东来叫文景上路了。

车把上挂了一个沉甸甸的红色塑料袋。

坐在小椅子上的海纳探过身子从塑料袋中掏出蚕豆，招呼妈妈和阿姨吃。

她自己嘴里已嚼得咯咯嘣嘣响了。

喜鹊从海纳小手里捏过几颗蚕豆，送进自己嘴里，也夸夸张张地渲染着那香甜。

颇具意的双眸却从文景转向吴长东，又从吴长东转向文景。

弄得文景倒浑身不自在了。

道别后，这位白衣天使立在马路边，一直目送文景跳上自行车后座、一男一与小孩溶为一体、消失在迷茫海中，她这才欢快地飞回医院。

※※※

“我说为什幺闹红火时不见赵家的出来观看！”文景的思绪仍沉浸在已故小叔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