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二十八）骨肉亲情

一天。

正月十五元宵节，风轻丽，万空巷。

吴庄村的男老少都衣着簇新，蚁群似地拥到十字街了。

激越的锣鼓声响起后，先是高跷踩场子。

随着“咚咚嘁呛嘁，咚儿咚儿嘁呛嘁”的锣鼓声点子，那场子越来越大；围观的在一片嘻笑声中往后退。

接着是旱船飘了进去，狮子滚了进去……。

由于吴庄村这年的红火规模大、花样儿多，村西的赵庄、村东的李庄也赶来不少凑热闹的观众。

这样吴庄村十字街的盛况就可以用摩肩擦踵、山海来形容了。

为了不出意外，吴顺子事先就用门板盖了井。

所以捷足先登者早早儿就占领了井栏、井架。

十字街的几户家的屋顶上、墙上也坐满了。

文景一家出发得并不迟。

她的父亲陆富堂还为外孙儿扛了个方凳子。

但是，等他（她）们扶老携幼来到了十字街时，有利地形早被年轻力壮者占领了。

黑压压的流一拥一拥地根本容不下一只安稳的凳子。

小海容站在凳子上摇摇欲坠，又被大挡住了视线，急得直哭。

陆富堂这时就叹气道：“假若你舅舅在世就好了，能把你举到肩上。

唉——”文景怕听她爹的伤感，忙朝维持秩序的吴顺子招了招手。

在吴顺子、冀二虎、三货等的帮助下，她（他）们一家四才穿过红火场子进临街的一家。

坐在这家的屋顶向下俯瞰，这才看清红火场子的全貌。

果然，春玲、红梅花和过去几位宣传队的男队员都踩了高跷。

与过去不同的是提倡跳语录歌舞的春玲如今扮了潘金莲。

军绿短衣裤变成了红的长戏装。

脖子里带了珍珠项链，上也金戴银。

耳坠子与额前的银凤钗上垂下的吊珠儿相呼应，丢儿丢儿地晃动。

红梅花扮了王婆子。

发拢到了后脑勺，堆成个姥姥髻。

额上画了个火罐印儿，嘴角还点了黑色的“吃喝”痣儿。

一手执团扇，一手拿个烟锅子，很是滑稽。

好出洋相的吴天保穿的是“白蛇传”中许仙的服装，却自称是西门庆。

只见他目光色迷迷地只朝那潘金莲身上瞟。

那潘金莲貌似正经，却不断嫣然一笑，暗送秋波。

春玲没有生育，身段儿仍如少般灵活和柔软。

再加上这几年在世俗风尘中的磨练，凤视蛇行，袅娜多姿，只把那妖、只把那媚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王婆子也眉来眼去，弓了腰身甩着两臂，不停地在潘金莲和西门庆之间穿梭。

观众接二连三地为她（他）们鼓掌喝彩，目光只盯着这三个角色。

连屋顶上的也不停地叫好，说春玲真妖，她怎幺比年轻时候还迷。

说红梅花真逗，比年轻时更放得开了。

啧啧连声地称赞。

这使文景莫名地自卑自厌。

一个一辈子永远是你自己，这是何等地单调和乏味啊！

可是，她的目光却还是在群中搜索。

群中没有赵福贵，也没有她过去的婆婆，更没有小海纳。

长红的爹娘却突然间闯进了她的眼帘，勾紧了她的视线。

他爹正从老婆婆怀中接过他（她）们的孙儿，揽在自己怀中。

——那孙儿额前的一撮白发染成了红色，就象戴了一朵红绒花。

与黑黑的发、白白的小脸盘相映衬，煞是喜。

爷爷一边笑一边指着高跷腿子上的王婆子（红梅花）逗娃娃。

一会儿又见那娃儿用小手朝乐队中比划。

那爷爷便急速穿过红火场地，踮了脚跟将娃儿放到了长红肩上。

长红耸了耸肩膀，让儿稳稳地骑在自己的脖颈上。

低了继续吹琴。

那娃儿的目光只朝着王婆子（妈妈）笑。

小手儿却娇憨地一会儿抓扯着爸爸的发，一会儿揪着爸爸的耳朵。

弄得长红的脸长一阵儿、扁一阵儿不断地变形……。

这和谐的一幕唤醒了文景的痴梦。

她猛然醒悟，她与长红的恋其实是水中月、镜中花。

因为他（她）俩都是讲道德重责任的极平常极本色的平凡百姓。

比起那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