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虎踞朝歌

天王，也必将行此豪赌，将乾坤社稷，全都押上——天王之心可知，而张敬之谋可恶。且若天王有张孟孙为辅，复以我为先锋，或许豪赌可胜，今既舍张孟孙，复不用我，则丧败可期矣……”

他听说军粮多集枋，就估摸着大军一旦丧败，石勒北逃，是一定会途经此处的，于是就在枋、朝歌之间潜伏下来。本意就是趁着石勒最失意的时候，诸将多离散，亟待猛士护卫，则自己及时现身出来，有望将功赎罪。

至于投晋，石虎压根儿想都没有想过。

这不仅仅因为他敬畏石勒，且顾念叔侄之，或者过世的王太后抚育之恩，而是对于洛阳那一票，就没有一个能够石虎之眼的。大丈夫若不能自做一番事业，就当依附英雄，为其前驱，搏信布之功，可是晋中也就祖逖勉强算半个英雄吧？我怎么可能放弃石勒那整个儿英雄，去投靠半个英雄呢？再说祖逖还不是君主，还须受洛阳那票无耻士大夫的制约。

别提裴该。此前石虎与裴该阵前相见，寥寥几句对话，就已经恩断义绝了——石虎是从裴该的表和言语当中，确认了这位老师丝毫不念旧，一心要杀绝我石氏。他也不傻啊，知道但向长安，等待自己的唯有项上一刀。

我要是肯受刑戮，当初留在襄国就成了，何必要千里迢迢跑长安去受死呢？死在襄国，或许天王念及旧，会把自己好好安葬了；若死于晋之手，必然抛尸荒野，为野犬所啃噬！

因此蛰伏数月，终于被石虎给逮着了机会。他觉得留守朝歌，自己未必一定会死——主要是对自己的武力太有自信了——若能如石勒所言守满一月，返回襄国，王爷没得做，大将还能当啊。这才是将命运把握在自家手中呢，即便身死，亦天命也，与无尤。

这就跟石勒伐晋似的，生就是要豪赌才够来得有劲！

石虎数月潜伏，便已聚集了故吏、部曲二三百，皆欲为之效死。他就以这二三百为中坚，固守朝歌，以阻晋师。

要说当此危急之时，他的凶名确实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城内赵军因此士气大振，即便掳民登城协守，也无胆敢抗命；而相对的晋军本来便因远来且久战而疲累，既知城中乃是石虎，将士多起畏惧之心。于是祖逖挥师猛攻三，竟然难以陷城，有好几次士卒都攀上城了，却被石虎亲自上阵，率左右手挺长矛，硬生生给封堵了下来。

段文鸯素恨石虎，即在城外高声叫骂，激其出战，石虎却理都不理。段文鸯怒，便欲亲往登城，却被祖逖给拦住了——此乃鲜卑猛将，善将骑兵，你让他跟小卒一起去蚁附攀城？这不是太费了嘛，一旦有个好歹，我必悔之莫及啊。

祖逖由此而颇感烦闷，正在考虑是继续猛攻啊，还是被迫改作长围之计，先让士卒换着休歇为好，突然又有快船沿河而下，传达洛阳方面的公文——内容，自然还是恳请他回师。祖逖本待不理，谁想天使宣读的，竟然不是朝廷的制书，而是天子的手诏！

祖逖不禁慨叹道：“我功止于此乎！”

这几天，后方络绎有战报传来，晋军仅仅攻克了管城，而于厘、陇、卷县等处，因为赵军的拼死抵抗，始终未能得手。由此而粮道不能算是彻底通畅，再加急追石勒，军行甚急，粮运却缓，无论河内方面军，还是荥阳方面军，都多少有些难以为继了——若非先夺枋近万斛粮，怕是几天后就要断顿。

在这种况下，除非一鼓而下朝歌，否则继续挺进为难。祖逖此前就有止步之意，想要一方面继围朝歌，一方面分兵归还，先夺取途中各城，巩固所得郡县为好，只是多少还有点儿舍不得……也正欲作“肋”之叹呢。天子的诏命，其实倒是给了祖士稚一个台阶下，使他对部下乃至于天下都有所代了。

于是慨叹过后，便留下李矩所部，并统领关中军、邵家军，继攻朝歌，命郭诵西去收取山阳、获嘉等城，自将主力于铜关南渡，谋图收复河南的失土。当然了，城是要攻的，地是要收的，天子既下手诏，终不可延挨。祖士稚虽然雅不愿此时返回洛阳，去面对可能东进的裴该——尤其这第二位天使，仍然对时局一雾水，于洛中形势也说不分明——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硬着皮回返。

那么这时候的洛阳城内，又是怎么一种状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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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当裴丕中箭而死，明达狼狈逃宫中，喝令紧闭诸门，不可放任何进。随即他就跑去向司马邺告急，小皇帝听闻其言，不禁面如土色，所执一枚心的玉盏失手跌落在地，“啪”的一声，摔成碎。

朱飞恰在其侧，也不禁惊骇莫名，当即责怪明达道：“我已诫君勿与裴盛功起冲突，如何不听啊？即便不听，也不当伤害其命……这可如何是好？！”

明达分辩道：“我岂愿与之冲突啊？原本紧闭营门，却为裴某撞，乃命士卒列阵拦阻，期盼朝中大老们赶来，为两家解斗。也不知是何大胆，竟然无令而放箭……”

朱飞摇道：“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