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盘散沙

该听从刘演的领导——刘遵虽然是刘琨亲儿子，却且排不上号哪。况且除刘演外，尚有其弟三，有卢谌、温峤等，理论上谁来暂且当这个家，都比刘遵合适啊。

好吧，就算众拥戴刘遵，那而小子轻率妄为，导致丧败，暂且不论。那后来辟闾嵩等作又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他们不先禀报刘演、卢谌等么？倘若刘演、卢谌等策谋此事，还则罢了，问题很明显这几位都没有掺和啊，否则段匹磾岂能容得他们继续活蹦跳的？这幽州的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到底有领导没领导啊？

卢谌听问，不禁面露尴尬之色。他仔细想了想，斟酌言辞，好不容易才把这个问题向卢志父说明白了——原来刘琨属下，各自为政，只听他一个的，一旦刘琨被拘，就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

因为刘琨脑袋上顶着好几个衔，既是朝廷的大司空，又是并州刺史，还兼都督冀、幽、并三州诸军事（王浚被杀后），他因此把麾下将吏也分成了三套班子，互不统属。好比说卢谌乃是并州主簿，温峤是三州都督参军事，崔悦是司空府从事中郎……

实话说这三关系还不错，倘若都能将各自的系统整合起来，戮力同心，是有机会把刘琨部署全都拧成一绳的。问题卢谌管不了并州诸守相，更管不到刘琨来到幽州后新署的幽州诸守相；温峤不可能制压刘演；崔悦在司空府里也只是第三号物而已……

至于刘演，他早就已经离开了并州系统，加之此前兵败，丧师失地，在整个刘氏家族中的话语权就此旁落，如今也就只能管管自己几个兄弟了。

卢志父听完，不禁瞠目结舌，心说我就觉得大司马有轻大司空意，就刘琨麾下这种架构来看，落到今这般田地，真是一点儿都不冤啊……我当不肯跟着卢谌北上依附，本是就形势来分析的，并州贫瘠，又紧邻平阳，很难有发展的机会，一个不慎，还容易倾覆；今天倒是瞧明白了刘琨本的能力，不出大司马所料。幸亏我当初没去投他，也幸亏刘演丧败之前，我就先期离开了。

可是自己此番受命前来，就是要援救刘琨，我一个势单力孤，必然难以成事，需要仰仗其部属，但他的部属都是这么个德，我又从何借力呢？

不禁垂下去，沉吟不语。

卢谌大概明白自己这个从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便劝慰道：“我等亦每筹思，救护大司空，且欲成功，必须使心归一，不可再自行其是。温泰真这数来，都在筹谋此事，崔道儒亦多方奔走游说——可待二前来，一并相商。”

卢、温、崔这三，最近见天儿地开小会，商议对策，然后再一次开会，卢志父作为大司马裴该的代表，就也列席了。会上，卢志父一针见血地指出：“段匹磾既幽囚大司空，又曾起杀心，则欲以良言规劝，使其改悔，难若登天。今唯以势迫之，使其不敢妄下毒手——是故大司马使我就拓跋处求得书信，以恐吓之。然而拓跋终不肯为大司空而挥师东向，此计无长久之效……

“今闻自并州东徙之晋，军民二万有余，加之所附幽州晋，不下四万众，若能同仇敌忾，匹磾必惧，不敢谋害大司空，乃可徐徐谋划救出之。”

随即他又问了：“但不知若救出大司空，又将置于何处哪？”

崔悦疑惑地望着卢志父：“卿此言是何意啊？”

卢志父乃道：“行前大司马与我言道，盟既背，则无信，无信，不可依。倘若大司空能得生还，不宜再居幽州，以免为段氏、羯两向夹击，如虎柙，无处可逃。不如率部南下，到青、冀之间，与厌次邵嗣祖相合，则背有兖、徐为凭，进退自如，方便展布。”

裴该是觉得刘琨即便此番能够逃脱厄难，也不宜继续呆在北边儿了，因为他在幽州纯属客将，基本上地盘儿都被段氏所据，就连常粮秣供应，都得仰赖段氏的鼻息，则一旦段氏不可靠了，你还能有发展的机会吗？不如退到厌次附近去，同样可就近威胁石勒，即便兵败，尚可遁往徐、兖。

否则你若在幽州被段匹磾和石勒夹攻，那彻底是死局啊，跑都没地方跑去。

——这年月的冀州东部，沿海地区多滩涂、盐碱地，户非常稀少，因而地方政权的控制力也弱，完全可以沿着海岸线一路南徙——段文鸯南下增援厌次，就是走的这条道儿；温峤多次奉使中原，也是走的这条道儿。

然而卢志父才刚说出的裴该的建议，温峤就摇摇，说：“卿思虑得未免太远，且待救出大司空后，再定行止。”

其实他心里明白，刘琨有九成是不肯南徙的。其实当丢失了并州，被迫东来依附段氏，就有提出过类似建议啦，却被刘琨当场给否决了。想当初刘琨坐拥一州，鲜卑为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结果一朝丧败，弃州而逃……即便逃到幽州，那也属于他三州大都督的辖区吧，不必为耻，可若是一气跑到冀州南部甚至青州去，他哪儿还有脸面归见朝廷同僚、中原父老呢？

而且刘琨和祖逖虽是好友，相互间的竞争心理也很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