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对内和对外

裴该在长安城内搜集来自于各方面的报，得知今岁河北大丰，不由得大为担心，急忙召裴嶷前来商议——

“羯既然粮秣充足，则今冬必有举动。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闻彼已与段氏约和，未必会北上再攻幽州，但若南下徐方，或西逾太行以攻并州，又如何处？止遣苏峻率两千兵往援徐州，无乃不足乎？我已请祖君致意刘越石，请他防备羯，然恐越石不听……”

裴该隐约记得，原本历史上，应该就是在这一年，西面刘曜攻长安城，俘虏了晋愍帝，东面石勒则掩袭并州，刘琨大败，被迫走投段匹磾——旋即他就卷进了段氏的内讧之中，被段匹磾所杀。

史书上对此记载得很简略，裴该原本以为历史既然已经改变，石勒也晚了两年收取河北，那么刘琨的命运或许也能变得好一些吧……如今才知，今年河北大丰，那么石勒很有可能按照原有轨迹进攻并州啊。并州才刚闹过蝗虫，灾比平阳好些也有限，此消彼长，石勒得手的几率很大，说不定刘琨还得依原样丧地跑路……

倘若并州有失，平阳政权免除了后顾之忧，那自己，尤其是祖逖所受到的压力就必然加倍——最要命的是，若石勒兼有冀、并，恐怕真跟原本历史上那样，能够逐渐形成席卷北中国之势了……

裴嶷一方面安慰裴该，说：“曹嶷虽然归胡，然与羯间心病犹在，则若羯欲大举南下，曹某必不肯为其做先行，反而设谋牵绊之。我料羯必不肯行此下策——徐方今冬当无可忧。”随即也同样皱眉：“然彼若不南下，则必西进，刘越石是否能与之拮抗，尚不可知……”

随即就问了：“文约昔在徐方，观河北局势如同掌文，今至关中，想是路途遥远，却未能彻其了……是何缘故啊？”先说“想是路途遥远”，再问“是何缘故”，说明裴嶷并不认为距离远近是裴该难以把握河北局势的主要原因。

相处时间一长，裴嶷也逐渐瞧明白了，自己这个侄子确实有胆色，有谋略，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何所来的见识，但他绝非不学而能、不问而知的天生圣贤，更非能掐会算的妖。那么你当初对石勒行事往往能够彻机先——包括不必一月，便即擒杀王浚——主要应该归功于曾经有过接触，对石勒比较了解，以及重视报工作。而如今你却担心石勒会去打徐州，还没我瞧得清楚，是因为关心则呢，还是报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裴该听问，便即摒退众，然后压低声音对裴嶷说：“实不相瞒，我与羯参谋程遐暗有书信往来……”把大致经过向叔父一说，最后解释：“程遐庸吏耳，羯身旁，我唯惧张宾，是以欲与程遐合谋，以拮抗之，甚而寻机铲除之。”

随即叹了气，说这事儿极其机密，我还真不是信不过叔父，所以从前不告诉你——“与程某往来书信，唯我与送信者二得知，且每次送信，皆换新。故此我既远离，传信不易，联络渐疏，乃不再易得河北内了……”

裴嶷点说原来如此，随即一挑眉毛：“文约既目羯为大敌，以张宾为难制，则此线不可稍断。”顿了一顿，又说：“然以文约今状，总执国柄，繁忙倥偬，亦实不宜再专司此事。”

裴该急忙问道：“叔父可肯为侄儿分忧么？”

裴嶷摇摇：“此等谋秘计，非我所擅长也……”

其实他倒未必不擅长，主要是不想手这摊子事儿——此前裴该也曾经请求裴嶷协助负责报工作，都被裴嶷婉拒了。他心里很清楚，我是你从叔，又为肱，只要你不倒，我就富贵不替，没必要再多揽事儿抓权。尤其报工作，事务繁剧不说，一旦做得太成功了，反易启主之疑——啥事儿都知道，谁都了解的家伙，倘若起了异心，还如何可制？

所以啊，连军权我都可以帮忙抓一部分，只有这报工作么，我绝不掺和。

裴该见裴嶷不肯答应，便即苦笑道：“然舍叔父外，我还能信赖何？”

裴嶷答道：“有监自军者，亦有觇外敌者；监自军者唯求其忠，觇外敌者则求其谋。若欲与程遐共算张宾，文约身旁即有能在，何不用之？”

裴该皱眉问道：“叔父所言，得非王贡乎？”

他从前也跟裴嶷商量过，你既然不肯接报工作，我看王贡倒挺合适的，要不然让他来？然而裴嶷斩钉截铁地就给否决了。裴嶷的理由也很简单，他说王贡昔随陶侃，又背陶侃而从胡曾，既而卖了胡曾，跑来跟你，这种反复之真的可信吗？倘若把报工作都给他，被他抓住了同僚的把柄，谁知道会用来对付谁啊？

然而今天，裴嶷却主动推荐王贡，他的理由就是：报工作有对内的，也有对外的，对内报一定要给可信之，对外报却可以托付给有谋之——是否值得信赖，并没有前者来得重要。

此外裴嶷还说：“王贡毒士也，且惯中取事，今即不能谋算张宾，若能使河北君臣生，与我亦有大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