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从座上客到阶下囚

陈寿《三国志》成书未久，见者不多，但魏郎中鱼豢私撰《魏略》，读过的却不少，其中也包括羊彝。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魏略》中提到诸葛亮北伐以攻郝昭守备的陈仓——

“……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于是以火箭逆其云梯，梯燃，梯上皆烧死。昭又以绳连石磨压其冲车，冲车折。亮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城中，以土丸填堑，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亮又为地突，欲踊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地横截之。昼夜相攻拒二十余，亮无计，救至，引退。”

裴该反倒没有读过《魏略》，那种私书私史，他世家子是不屑于看的，但来自于后世的灵魂，却在《三国志》裴疏所引《魏略》部分文字中，读到过这一段。而至于郝昭是怎么用的火箭，别说羊彝不明白了，就连裴该一样想不明白。

这年月军中惯常的引火物，不过是动物脂膏或松脂，掺和些、木屑、炭灰罢了，那玩意儿在加热前是固体，燃烧起来并不快，所以施在箭支上，很容易出去就灭了——不可能大规模施用火箭。植物榨油技术倒是已经发明了——主要是豆油——可惜并不普及，且植物油用作引火物，比动物脂膏的效果也好不了多少。

这年月还没有蒸馏酒，自然也没有酒……

即便在全世界范围内，大名鼎鼎的“希腊火”也要在三百多年后才有确切记载，此前或许已有部分地区运用了以石油为原料的某种燃烧剂，但记载不详，难以确证。那么郝伯道会不会在中国境内发现了石油呢？可能微乎其微啊……

连裴该都想不明白，何况羊彝，他不禁脱而出：“难道裴该得了郝伯道的秘传？！”想来是有这种可能的，不都是在关中御敌嘛……

——————————

裴该施加在箭支上的引火物，自然就是新发明的“火药”了。

他曾经把一个黑火药的简方，伪造成上古烧炼残本——天晓得，上古之世有没有烧火炼丹一说——给了葛洪介绍来的彭晓彭子勤，命其依法试验，争取可以早“发明”出火药来。然而其后不久，裴该便率兵北伐了，彭晓缺乏监督，彻底放了羊，每不是借寻找原料去纵览一方胜景，就是假称闭门烧丹，其实暗迎过来享乐……

这一段子真是过得快活更似仙，那谁还会去想验方、烧丹啊。

直到某次裴该在家书中提到彭晓，留在淮的荀灌娘才开始关注此事。荀灌娘也很怪，丈夫为什么会以国家俸禄养名道在徐州呢？不过基于当时很多士信道，炼药服丹之事不胜枚举——其实“五石散”就是一种丹药嘛——裴、荀又新婚未久，相互间说不上有多么了解，她在诧异过后，也便遵照裴该的嘱托，派去探问彭晓烧炼的进度。

彭晓一开始还砌辞敷衍，孰料荀灌娘非普通闺阁子，她是很聪明的，更有行动力，听得彭晓的回复似无诚意，便遣家裴服等暗中探查。当得知原来彭晓拿着丈夫给的资助，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荀灌娘不禁勃然大怒，当即把彭晓唤来，当面指斥。彭晓初始没把一个流放在眼中，还想硬扛，荀灌娘便遣去问卞壸，说今有诡称能致货，以此骗巨额钱财，依律当如何处？卞壸回复说：“杖四十，或远流。”

荀灌娘当即就用裴府家行起了国法，把彭晓按在地上一顿猛捶，打得彭子勤几乎稀烂，命也去了半条。仅仅挨了不到二十杖，彭晓就服了，连声哀告，说自己会马上动手，尽快完成裴公付的使命。

荀灌娘道：“予汝二十，必要成功，否则……天下之大，岂无第二会烧炼乎？”

彭晓也知道这事儿未必好办，当下哭天抹泪地讨价还价，说我都给打成这样了，还怎么去烧炼啊？你总得多容我养几天伤才成吧——最终把期限延长到了一个月。

被舆回住处之后，彭晓越想越是气闷，就打算等伤势将养得差不多了，脆收拾行李落跑吧。谁料荀灌娘早有防备，派兵将其下处团团包围了起来，彭晓无奈之下，这才决定——我还是活算了。

他此前倒也不是啥都没，材料还是搜集了一些的，当下就趴在榻上，命从点火开炉，提纯原料，可是原本肚子里货色就有限，再加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结果一连三天，竟然毫无进展。

要说荀灌娘这顿板子，确实把彭子勤给打清醒了些，自知此事难为，光凭自己这半瓶子醋，别说一个月了，恐怕半年都未必能见成效——那终究是上古的秘法啊！只好写下一封言辞哀惋的书信，派快马送去江东，给老师葛洪，说葛老师您赶紧救救我吧，若不能按期完成裴公、裴夫的要求，“师行将索我于鲍鱼之肆也”！

葛洪见信就笑，心说劣徒你也有今天，你命不保，进了“鲍鱼之肆”，又与我何，我嘛要去“索”你？可是看看彭晓所抄录的所谓“秘方”，却不禁有些心痒，再加上——他也不至于真的眼睁睁瞧着弟子去死啊，若不烦难，能帮还是帮上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