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受降

今若大过此数，甚至今后还可能更多，他实在是下不去手搞种族大屠杀哪。之所以询问陶侃，是想知道这年月士的普遍想法，以免自己混百族为一家的理念太过惊世骇俗，引发身边不必要的疑虑。

不过他明显有些想多了，这年月民族主义思尚未萌芽，而且匈还算不上外来的侵略者，大多数士只当他们是国内的谋反恶徒而已——从来中国至大，国内的叛常有，国外的侵略者……你们最多也就汉初时杀到过甘泉宫附近而已吧。甚至于在陶侃等南看来，若胡不僭号称国，隳败故都、劫掳天子，也未必就比那些窃据国柄的“北伧”更可恨……

就此裴该与陶侃商议了一套受降仪式出来，以威吓那些胡俘之胆，使他们起码在短时间内不敢妄起叛之心——当然啦，王泽献血盏那一段是临时加进来的，原本并不在计划之中。

裴该下令释放剩余的胡俘，拆分为二，掺杂进在前两的守城战中英勇立功的近千辅兵，新建两营，暂在成皋整训。徐州军中所谓辅兵，其实资质已经可比很多军阀部队的正兵了，裴该这次带他们出来的主要目的，并非为了搬运军粮、器械——理论上那才是辅兵该的活儿——而是想要让他们也见见血，将来好补充而为正兵。因此经过两守城战，便可以遴选不少晋升为正兵的才出来了。

留下裴嶷主掌后事，甄随与高和两营及新建两营防守成皋城与成皋关，裴该便率其余兵马浩而至巩县。甄随百般不依，非要跟着裴该上前线去不可，裴该抚慰他说：“巩县、偃师都易攻取，暂时用不到卿。卿且好生将养，且为我训练新营，将来与刘粲主力决战，我必遣来召卿也。”好不容易才把甄随给打发走了。

裴该不禁心说：这蛮子越发跋扈难制了！自己固然其勇猛，但也不能一直这样纵容他，且待战后想个法子，得给这匹烈马套上个笼才成啊……

——————————

裴该来到巩县城下，在刘夜堂等的陪同下，近城壕，来勘探地形。巩县东侧濒临伊水，晋军屯扎在其北面，城池较成皋为小，城墙也更低矮一些，而且有不少的缺，尚未来得及修缮。刘夜堂指点着说：“据称城中止千余而已，可以一鼓而下。”

裴该问他：“卿待如何攻城？”

刘夜堂回答说：“我已准备好土包，打算先花半，填平多处城壕，即可架梯登壁，蚁附而攻。”

裴该笑笑，一抖手中竹杖：“卿可先填城壕，事毕后再来报我。”

徐州军以大盾防御，搬运土包，仅仅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将城壕填出了七尺多宽的三段通路来。城上偶有箭支下，但比起当徐州辅兵在成皋阻遏刘勋，箭支更稀，箭力也更弱，徐州方面竟然无一阵亡，只有十数负伤而已。

等到刘夜堂来禀裴该，裴该便命：“推出云梯来。”

此番大军北伐，裴该却感觉比呆在淮更加轻松。因为在淮他军政一把抓，要管理偌大一片土地，数万的军队，而身边实少能的吏僚，很多事都被迫要亲历亲为，经常半夜还不得睡。裴该有时候不禁想：“诸葛亮当年，就是这么累死的吧……好在我吃得比他多，还坚持每天挤点儿时间出来锻炼身体，应该不会步上孔明的老路……”

其实最关键的，他年岁比北伐时的诸葛亮要小多啦，这具年轻的身体，暂时还能够扛得住繁重的常工作。

虽有卞壸为佐，问题卞望之同时还要管理广陵一郡，他真不可能帮裴该分担太多具体事务——倘若这一形不改变，说不定卞壸倒先变成诸葛亮第二，四五十岁就要活活地累死了……

但等北伐上路后，况却又不同了，裴该身边有了裴嶷、陶侃这左膀右臂。陶士行通军旅之事，不必说了；裴文冀本身素质就很高，又身任郡守多年，是相当合格的行政官僚，加上他还从辽东带回来不少的才——比如二侄裴开、裴湛，以及一些玄菟、昌黎的故吏——皆可勉强充数。

故此裴该这一路上，就只管负责大政方针而已，杂事都可托付给裴、陶二，若无行军之累，不知道有多轻松惬意……他就能空出时间来，仔细筹划战争的每一个细节，琢磨自己有什么知识、见识可以用得上。

如在成皋城中，城守事皆付陆衍、高乐和甄随，裴该除了一次派文朗率弩兵去协助堵门外，就一门心思都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如何击正面之敌，如何往攻巩县、偃师。他预先画好了图纸，给随军匠，建造了好几座改良的云梯出来——反正预先在城中积攒了不少的物资，尤其不缺木料。

裴该临出征时新募一名从事，姓徐名渝字子垠，是晋安温麻，据说祖上曾出仕过东吴，因卷孙权晚年的二宫之争，而被贬至晋安——也就是后世的福建省南部地区。徐渝本，自幼不喜晋书，却好《墨子》，因此而不为家族所喜，他就束装北上，跑建康去撞大运，结果蹉跎经年，一事无成，盘费倒是快花光了。无奈之下，北投徐州，裴该那套《墨子·城守篇》就是靠此给补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