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装怂不易

当然啦，甄随也占了一丁点儿小便宜，此刻城门前积血如塘，过脚面，实在是湿滑得可以……

城外的胡兵这才反应过来，但都不禁震慑于敌的力，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推城门，也不是挺矛从门缝里去刺甄随，而是各自寻找绑缚攻城椎的绳索，要跟甄随“拔河”……一两还则罢了，数一多，甄随当即就吃不住劲儿了，脚步虚浮，踉跄而退。但他随即就一摆手，阻止同袍上来相助，然后直接撒了手……

攻城椎“呼”的一声，便即带着上面仍然黏附着的残肢断臂，滑出了城门之外，城门也当即訇然合拢——至于那巨木又压死、压残了多少胡兵，城内便无知晓啦。

随即包括文朗及其所率弩兵在内，众一起搬运土木，牢牢地顶住了城门内侧——胡兵虽然扔有攻城椎，但此刻前线指挥混，相信短时间内很难再召集起足够的武勇之士，重新扛椎撞门啦。

甄随倚着墙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挤出最后一丝气力来，笑对文朗道：“我也曾嘲、嘲笑过陆和那厮来着，这好端端的，如何竟能脱力？的，原来不是借……”

文朗心说，这是个天赐良机啊，我是不是可以捶这厮一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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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前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搏杀，胡兵折损不下百，临门一脚掉了链子，就连刘勋也不禁气沮，遑论手下士卒？他被迫只得收兵回堡，重整军势，以待来再战。

在仔细询问了战场况之后，刘勋不禁大惊道：“吾尝闻叔梁纥力举悬门，以纵诸侯之兵出阳，本以为虚言耳，世间安得有如此勇士？不想裴该麾下，复见古之恶来！”当即传令全军，说一旦攻成皋，裴该可以杀，若见那名勇士，尽量生致——“我若得之，胜过雄兵三……五千！”

至于城内，甄随被部下搀扶着来见裴该，裴该怒目而视：“狂徒，我知汝必要趁机在城门前厮杀，故使文朗率弩兵去相助，如何不从命，不急封门？！”你个是炫耀得够了，但你知道咱们这仗损失了多少吗？！

甄随带去护守城门的四十多名壮健之士，死、残将近一半儿，其余的也几乎带伤，至于护守城门的徐州辅兵，折损多达三十余名——高乐在城墙上苦守了大半天，都没死这么多哪！

甄随还要狡辩，说：“都督，所谓‘慈不掌兵’，既战必有伤亡……”

裴该恨声道：“我只要守住成皋，且示敌以弱，不欲士卒多死于此战之中……”

甄随还是不肯认错，反倒说：“都督啊，此战打得甚是无益。自古岂有强兵恃坚城而能示以弱的？”他也就随这么一说，随即环视诸将吏：“是吧，没有吧？我不读书，汝等休要诓我——我等能守一、二，难道还能守七八都不被敌将瞧端倪的么？那得有多蠢……若刘粲主力不动，止这三千来攻，难道我等始终蜷缩于城壁之后，抱挨打不成么？都督与祖使君的计议，其实对彼为易，对我太难哪！”

装怂就那么容易吗？有的时候，装怂也是件极困难的事儿哪——除非对面真是个傻子。

裴该闻言，不禁紧蹙双眉。沉吟半晌，终于还是侧过去对陶侃说：“悔当不从陶君之言……”

他本来以为，我有万余雄兵，成皋关上还有“厉风营”可随时来援，就算刘粲主力到来，也不大可能失败吧，不过多装几天弱军罢了，有何为难？然而没想到昨总结城防的经验教训，耳听陆衍所述，实足惊心动魄，今天高乐守城，想必只有更加艰难……关键这年月打仗主要打的是士气，但士气就最难伪装哪！

他这两也从侧面听到了不少军中传言。登城而守的辅兵们都在说，既有强兵于内，都督为何偏要我等去守城？是为了历练我等，还是不把我等的命当命？埋伏在城内的正兵则说，若使我等出马，立可战败胡卒，何以都督不用啊？却致辅兵们无益伤亡……

太过复杂的军事部署，自然不可能传达给每个小兵，况且大多是文盲、半文盲，你就算说了他们也未必明白——真不能跟后世共和国强兵那样搞什么民主。由此只得宣言，说此为胡兵前部，后面必有主力，都督是要待其主力上来，再调动正兵，与之一决胜负。

这确实也是个理由，但问题若刘粲主力迟迟不来呢？军中的疑惑将与俱增，到时候必然极大影响到士气，说不定等刘粲真到了，徐州军却已经心涣散了……

故此当战略部署既定，陶侃就建议，只留下三四千辅兵在成皋，主力先撤到成皋关去——这样才可能装得象。然而裴该又舍不得那些辅兵，生怕一个不慎，成皋城，即便自己能够快速将城池夺回，驻守的辅兵也必然伤亡惨重。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越是瞻前顾后，越会贻误战机。

今即便没有甄随在城门那一番好杀，刘勋连攻两不克，难道就不会起疑心么？就算对方再傻，这种状况还能维持多少天？

装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