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时机成熟

是指什么……难道说他想先把姑母送走，自己好方便落跑么？晃晃脑袋，赶紧把这个念从脑海中驱逐了出去。一则不应该再怀疑裴该的忠诚啦，不但是同僚，我们还是知己，总拿老眼光看很不君子；二则他真要是这么打算的，这“其二”什么时候都不会告诉我啊，还说什么要等三五天，时机成熟了再说。

这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好，当下关照裴该，说你的这“其一”想法，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帮忙促成；希望你准备完全之后，赶紧告诉我，我帮你跟石勒说去，然后恭聆你的“其二”究竟是什么。

裴该貌似挺得意：“我还以为，自身肺腑，全在张君料算之中，不想也有张君猜不中的呀，哈哈哈哈～～”故意给张宾戴了一顶高帽子——“真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也。”张宾连连摆手，说裴郎你是智者啊，何必自谦为“愚者”？裴该说好吧，那我就自称“狂夫”——“狂夫之言，圣择焉——不过要先等到时机成熟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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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来访裴该的时候，裴该正在伏案抄书。最近数月间，石勒麾下诸军抄掠豫南郡县，因应裴该的要求，发现书籍后不再当劈柴烧啦，全都带回来给他，就此又多积攒了数十卷书。如今在他手上，除了实在散碎、难以拼合的残篇外，已拥有各类图书典籍总计二百八十七卷。

自从上次在蒙城放……失火，烧损了部分简牍后，裴该便索要来大量牍版，主动抄写、复制，以防再有佚失。各卷有长有短，有全有残，这将近三百卷文章，总字数起码六七十万，足够他抄好几个月的——他又不是光抄书不别的，再加上整理、注释，顺便记录下自己的读书心得，每天能抄一万字就很了不起啦。

——这种速度，哪怕放到前世的网文界，也不算慢手了吧。

按照裴该的说法——而非想法——最好一部书能有三个拷贝，这样安全系数才能一定程度上得到保证。原本装一套拷贝得四乘车，倘若三倍就得十二乘车……这疼问题他直接就推给了张宾。既命我总统文教，这点儿便利总得给吧？我手底下一没有，连抄书吏都欠奉，难道牍版和车乘也不能保证么？我不管，哪怕军行无马，辎重无车，你也得先紧着满足我的需求！

因此张宾临走前，就习惯地问问裴该抄书的进度，裴该说还早呢，这第一份拷贝都远未完成，可惜没有能愿意帮忙——啥，你说让简至繁来协助抄写？算了吧，对于他的学问，我压根儿就没有信心……

“兖、豫之间，原本文教最为发达，我本以为能够寻来更多书籍……可惜，屡经兵燹，十不存一了。但不知河北又如何？”

张宾拱拱手，满面笑容地告辞了——裴该还想着河北哪，只要我们一起努力，还怕打不垮那个刁膺么？

等到张宾离开之后，裴该却不再提笔，而是坐在那里发了半天的愣。然后他找个机会，又把裴氏请至帐外，避耳目，立谈了少顷。谈话内容很简单——也不敢长篇大论——他只是对裴氏说：“近有机会，可使姑母先归江东。”

裴氏一皱眉：“文约故意与我起龃龉，便为了此事？然我当与文约同往江东，绝不先行！”

裴该笑一笑，心说这倒也聪明。便即安慰道：“自当与姑母生死与共。然身处险境，事机瞬息万变，若一旦不能同行，而姑母踯躅，非但难以逃亡，更恐有命之忧……还请姑母一切都暂从侄儿的安排。”

裴氏和他四目相对，凝视了半晌，最终微微颔首：“既如此，一切仰仗文约了。但须谨慎，宁可暂不脱虎，也不能自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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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石虎果然背着铺盖卷儿过来了，就把帐篷扎在裴该寝帐的旁边。裴该一改昨的态度，对这小年轻抚慰有加，石虎反倒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

他确实喜欢拿弹弓打活——后世史书上都有记载——还在晋阳时便是如此，已经被刘琨责骂过好多次了，甚至有两次还直接挨了鞭子。这回跟随张儒南下，一路上就少见陌生——打熟总不合适——所以才到葛陂，从王氏身旁偷跑开蹿，一眼就瞧见了裴该。合着裴该也倒霉，面孔甚白，上巾帻却是黑的，异常鲜明，在石虎看起来，这是个好标靶啊……

他是瞧裴该孤身一，又作中原士打扮，这路货在晋阳没少给自己臭脸瞧，看着就来气，所以都不过脑子，直接拉开弹弓就来了一发。不过好在这熊孩子终究年岁小，还不是后来那个杀唯恐不胜的君，兜里虽然有不少石弹，打裴该却是特意用的半的泥丸，否则裴该早就豁脑裂，一命呜呼啦。

谁想到却因此而闯了大祸，这士竟然颇得伯父石勒所重，为了这一弹弓，差点儿要把自己给拖出去砍了！石虎这才害怕了，被迫拜裴该为师，扛着铺盖卷过来听他督导。原本以为裴该一见面就会劈盖脸一顿臭骂，说不定还要罚自己跪什么的，没想到裴该态度倒挺亲切，石虎的心肠也还不是铁板一块，就此渐生内疚之意——早知道先生你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