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栖身

白发道心熟，黄衣仙骨轻。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寂寥虚境里，何处觅长生。

天色归暗，玉瑕山上演着周而复始的夜晚，密林浅将找寻的步履声声妥善掩藏。香火旺盛的长生观也趋于平静，只余道童执帚打扫，还有三五虔诚的信客仍在长揖祷告。

膝盖跪上蒲团沙沙作响，道磨薄了的鞋底儿蹭着地面，踏过的都是历经岁月洗礼沉淀的砖石，当着三官大帝的法像，千百年来静默不语，见证了太多间悲欢喜乐。最后一位香客也起身告辞了，小道童长送到山门，回身反手取下一把大锁，正要将漫天新生的星月辉光掩于门外，冷不丁听见附近一阵窸窣。

刚才那位香客明明是乘车走的，早就远远地瞧不见了，怎么可能像小动物钻进丛？大约是松鼠吧，秋天藏的果子不够了，晚上跑出来偷东西吃；也没准是狸子，那可就要快快关门，别让这只畜生跑进来，惊了师父，砸了灯台。

笨重的粗木门闩才刚挂上，那种窸窸窣窣的动静又跑近了，还伴着幽微的啜泣。小道童登时汗毛倒竖，几乎是大喊着三官宝诰，胡掏出一张黄纸符，闭着眼就往门扇上拍。师兄弟们闻声，飞快赶来，手里还拎着扫帚，声声念叨清修之地，怎么会有脏东西；有胆子大些的上去趴门缝，回过脸朝着自家师弟就是一发白眼。

“快快开门，什么鬼呀怪的，分明是位施主。”

月光明亮，长生观外半趴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子，身上裹着厚厚的桃红羽纱大氅，手脸仍然冰冷，紧闭着眼靠在门上。道童们自小修行，哪见过这般，一下炸开了锅，七手八脚将扶过门槛，麻利跑去后面禅房，请师父前来主场。

观中有医药，还有位悬壶济世的顾锦川，子虽然昏厥，可是命无虞，灌下一剂浓浓的麻黄汤，暂且安置在一间简单的客房，暖炉炭火熊熊烤着，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无量天尊，山中天寒地冻，若小童们再晚发现片刻，这位施主只怕有命之忧。可见众神慈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真悠悠感叹，顾医师负手陪立在侧，不置一词。屋里床榻上那个子，他认得的，在陌京城中冷香阁，只有她锋芒凌厉，敢与花魁娘子斗艳争奇。

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顾锦川骨子里不风流，和观莺几乎没什么集，更多时候只是个看客，知道这个牌最喜金银，也的确有好本事，能让恩客为她一掷千金。

前次花魁娘子来进香，为了一个噩梦，同他说了许多话，还告诉他因观莺而起的事儿。他记得，冷美是真的被吓着了，疑心因为对观莺下手太狠，遭了虚无之物的惩罚。其实，如春檐巷一般的地方，顾医师也有所耳闻，被送进去的大抵就是死路一条，更遑论玉瑕山远在都城郊外，仅凭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来的。

且看她这身打扮，虽然面凌了些，衣袍却是完好的，料子还是上乘，显然不是勾栏瓦舍有的境遇。他才不信是墨觞花魁心慈手软，又将观莺接回来，更不相信是春檐巷里出了痴种，肯为这个子赎身。

可不么，无论哪种，都不该放任她跑来这儿？

这下顾锦川也猜不透了，眼见道已经离开，自己也不好独留在一个沉睡子房中，索也抬脚便走，回小院去清心静气，想来等观莺神志清明，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然而他不知，若问观莺，她宁愿自己不会醒。她能从州来山庄出来，的确应了沈渊的揣测，钻着众找寻她、无暇留心门禁的空子。她自认命薄如纸，并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更从没动过求神拜佛的心思，只是跌跌撞撞地，朝着某个方向一直摸索、一直前行，忽然看见黑暗之中有了灯火，便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求得一线生机。

车马远去的声音，她听见了，迷糊中以为是她的江小少爷，竟然慌不择路钻进丛里躲着，不甘心被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相。可是为什么要跑出来呢？州来山庄的子衣食无忧，才短短几天，她就彻底沦陷了，盼着自己别好太快，否则就要被撵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听说江家找到了这儿，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小少爷提出来想见一面，她都不敢应承，知道这些年已经摸爬滚打，什么都见识过，身子早就脏污，靠近谁都会弄脏了家。

避风港忽然就待不下去了，怕那心肠毒、鬼主意又多的花魁娘子吹枕边风，让州来山庄把她丢出去，把所有不堪都赤地推给江小少爷看。进屋来的只有东莲，可是观莺耳力不差，咿咿呀呀唱着曲子吵闹，还能听见院子里的男在说话——她才不要上当呢，鸿门宴这个词她知道，她又不傻。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山里的夜晚这么冷，就像五岁那年，被赶出家门时候一样，青石台阶硌着骨，还有虫子在泥土里面爬。山庄主安排了侍送来换洗衣物，看花色，观莺就知道，是墨觞晏的东西，连气味都隐隐约约染着那漂亮子用的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