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柳渠永远记得，师母死的那年，刃是凉的，血是温的，晴朗的天却在下着雨。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她总是喜欢出言轻佻，惹得避之不及，好独自躲进夜晚，站在房顶上迎着月光向北眺望，那是她曾经故乡的方向。

于柳渠而言，沉默是种罪孽。

无数个月光皎洁的夜，她贴着冰冷的屋檐墙角，穿梭前行灵活如鬼魅，低看着脚下京城的灯火点点熄灭，直到陷死寂，方才熟练地一跃而起，踩着家房顶屋瓦，匿下气息，蹑手蹑脚地在黑夜下长城中跃动，沿途释放某个倒霉鬼被死亡近的信号。

所有一切轻车熟路，取敌首级早已经麻木如探囊取物。

肢体残扭曲，往往呈现出各种诡异的角度，临死还在颤栗、瑟缩着贴靠墙壁，试图隐藏行踪，很多犹瞪着眼，仿佛难以置信，又仿佛不甘咽气。猩红粘腻的体争相涌出，蜿蜒蔓开，受惊收缩的瞳子逐渐放大，敛不住涣散眸光。

刽子手足尖碾地，环臂慢赏，指节或许之前用力大了点，泛起清白。将死之的气息紊，三魂七魄混沌杂糅，喉咙处还有着无意识的呻吟。

“抱歉。”

不慌不忙，不讥不讽，是那短命鬼听到最后来自世间的声音。

取命越多，柳渠的愧疚越，很猫哭耗子，也很真。

这种愧疚起初会掺杂着悲戚，将仅存的关于与的感包裹呵护得严丝合缝，涔涔汗湿透，脑袋也被胆怯束缚，跟着眩晕乏力，难以回首去目睹自己造成的惨状。

视线模糊，幻化出鲜红的狰狞面目，嘈杂侵袭耳膜，迈步逃离都变得异常艰难，恶意恐惧争相近，恍惚却听见缥缈呼唤，愧意愈发浓了，张欲言只遭哽咽阻塞，眼帘低垂，竭力脱身。

如是此般，都没有来搀一下，扶一把。

天上冷月如钩，柳渠总念起三生酿，九重醉，想起那年的天下大，百姓苦楚，民不聊生，只叹息鬼神不显灵，却成全了各路英雄。

那时世盼神明，谁见过神明为何物？

她像个听号令的木来到了旖旎处，这个问题愈发想不通。冷香阁的夫倒虔诚，阿晏小娘子嘴上强硬，柳渠也偷摸见过，她白衣胜雪对月祝祷，焚符簪花。

小楼宴会上觥筹错，推杯换盏，绝世舞姬袖拂桃花，银铃叮当挥落，酥倒半个天下。柳渠渐歇了影中行，看着是太平盛世了，名志士才出各界，嚷着要断杀伐。

“乌合之众罢了，还不知道，下个死的是哪一位。”

酒师偷闲站到山崖，打量着余晖悠悠小酌。她再没喝到少时的三生酿，也不会有师父皱着眉训斥，师母好脾气护在身后。

柳渠最终也成了一块壁垒，沉默，坚硬，机械地服从在上位者心意，并不十分在意自己想要什么。好在她到底是一个鲜活的存在，心永远脆弱，无法如磐石牢固。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利用这个弱点攻敌，又有多少次险些被反将一军。焦虑，猜疑，各种绪静谧生长，她也曾放过无辜者，却数次几乎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辩解苍白无力，她逐渐懒于开，习惯了孤身一的战斗，每每趁着新月昏沉，照不清夜行身影，翻跃上城墙，躲在一方垛后，远眺与故乡相反的方向。

她再努力，也望不见那片苍凉荒漠。

都是身不由己，都是受制于。

曾有个侠曳剑策马，落雁平沙，锋刃过处金石崩裂，马儿长嘶天穷。大漠之地辉照烈烈，不见半分中原春泉泠泠。柳渠于绝境之中遇见她，莫名开始一段追随，不问来路，不知归途。

她们见过沿途的隶，其中正有昔敌国高贵的公主，娇弱美丽如待放的花儿，亦被铁链牢牢禁锢，栖身囚笼，茫然辗转，肌肤再不见白玉般的致，残败如委地蒲柳，好似故土坍塌沦陷的城楼。

柳渠止不住地喘息，喉紧绷着想要呕吐。灭国之痛是别的，她想到的是惨死的师母，为着这一遭，同行的侠救了渠的命，还传授她武功，她也始终没办法唤家一声“师父”。

身边侠已经白衣沾沙，单手牵着马儿缰绳，剑锋直地，握紧剑柄猝然重重跪下，朝着囚队离开的方向，似欲捉住那位奄奄一息的公主。徒劳良久，她咬牙抬手，向敌国废墟的方向凝视一眼，仿佛在缅怀一个文明最后的印记。

“柳渠，”侠终于道，“回你自己的家去吧。”

直到过去许多年，柳渠葬了柳青庵，再次离开东北，云游四海，才回到了那片荒漠，触目可及皆是砂砾，残垣断壁仍立在原地，平添凄凉。她小心借力翻过墙，凭着记忆摸索找到曾经的别离处。

年岁太久，想起来心中也生了隔阂，原本对那侠有着切的怀念，身在其中却沉淀为迷茫。边塞战火早就平息，也不知当初被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