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前尘影事（一）

“你要晓得，婶娘留下的本是万贯家财，你就是万事不做，也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平白被侵占了去、分薄了去，你就舍得？” 沈瑞眼睛眨了眨，自己这是大方过，让沈理以为自己是不知柴米油盐的孩子。 他慢慢沉下脸，露出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来：“怎么会舍得？既是娘亲留下的，里面都是娘亲的拳拳子之心。只是钱帛都是身外物，总不能为了舍不得，就与亲长反目为仇。若是舍了钱财，能换了家和乐，亦是大善。” 要是孙氏嫁妆真在张老安与沈举手中，那当然“反目成仇”也要想法设法地夺回来。可沈瑞既晓得已经不在，还在上好强做甚。不过对于张老安与沈举难看的吃相，他也点出一二。以后那两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也可以推到谋财上去。 可听在沈理耳中，只觉得心酸不已，潸然泪下：“二弟倒是承了婶娘的子，厚道宽和，只是这世上总还有公道可言，六哥断不会让你白受了委屈去！” 沈瑞听着，越发糊涂，可又不好相问，只用依赖感激地目光看着沈理，道：“幸好还有六哥在。” 兄弟两个出来好一会儿，不好多耽搁，便相伴着转回灵堂。 灵堂上的沈家子侄本昏昏欲睡，瞧见沈理过来，眼睛不由放亮，都忍不住凑过去，想要趁机亲近一二。沈理却是满腹心事，没有心思应付大家，一句“勿要扰了婶娘清静”，将众都打发了去。 沈瑾眼中虽也有渴望，可并没有凑上前。沈全则是掩不住好，凑到沈瑞身边，满脸八卦，低声附耳道：“瑞哥儿同六族兄方做甚去哩？” 沈瑞瞥了他一眼：“明事繁，六族兄嘱咐了我几句。”说罢，便闭目养。 今忙了一天一晚上，沈瑞已是身心俱疲。况且他晓得，明天还有一场大戏，不管是孙氏捐嫁资的事出来，还是张老安与沈举侵占孙氏嫁妆之事现行迹，沈瑞身为当事，都是世关注焦点。 不过借着年纪尚小的年纪，不管那几位如何折腾，责任都牵扯不到他身上。要是孙氏刚去世，就出捐嫁妆之事，说不定还会有当孙瑞是不肖子孙，引得生母都不存指望；可孙瑞守灵将一月，在沈家族面前做足了孝子之姿。若是有心存诋毁，也要看沈理能不能容。 况且，又有沈举让庶长子占孝子位在先，就算有多想，也要想着孙氏是不是被丈夫灰了心，不愿意便宜庶子才如此行事。 如此一来，明出来的不拘是前者，还是后者，在世眼中，当怜惜的都是他这个孙氏亲子。不管事如何，他只需露出茫然之态，就足以引得族同怜惜。至于过后张老安与沈举再行不慈之举，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 沈瑞心里踏实，倦意袭来，下也耷拉下来。沈全见沈瑞这般模样，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挨着沈瑞坐了，将他的脑袋挨在自己肩上，小声道：“倚着些，莫跌哩。” 沈瑞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全被传染似的，也打了个哈欠，却因承着沈瑞的重量，并不敢睡，使劲揉了揉眼睛，四下里张望，转移困意。不想，正与沈理的目光碰个正着。 沈全先是一怔，随即见沈理冲自己点了点，慌得差点站起身来。此时，沈理的目光已经从沈全身上移开，落到沈瑞身上，面上隐有忧虑。沈全抓了抓后脑勺，心里多了几分酸溜溜的。一时想着，要是自己是沈瑞就好了，得状元族兄这般看重；一时又想着沈瑞失母，处境委实堪怜，怨不得自家娘亲与状元族兄都放心不下。 沈瑾在旁，瞧着这几互动，心里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对于嫡出弟弟，他从无坏心，可是在状元族兄面前也挺不直腰身。即便没有做贼，也添了心虚。沈举之前行事固有不对，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他的缘故，除了无奈，他哪里又能说自己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