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机会自然要留给吴郡的青年才俊。
孙策含笑点
，缓声道：“方才听陆公说义利，意犹未尽，正当与诸君切磋。不过孤本武者，读书有限，怕是不能像陆公一样引经据典，文采斐然，浅陋之处还望诸君莫笑。”
陆康抚着胡须，朗声笑道：“大王谦虚了，老臣无地自容。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所论者道也，书与言皆是枝末。大王虽不擅经籍，却能直指道之本原，非老臣能及。我郡学师生平
里诵读经籍，潜心向学，今正欲闻大王武者之言，摧锋折锐，直指要害，击
藩篱，以期有所进益，开一新天地。”
“然！”众
再次喝采。
“惭愧，惭愧。”孙策拱手四顾，含笑道：“诸君期望太厚，孤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比当年面对袁绍的十万大军还要紧张些。”
众再次大笑。有高声喊道：“河北伧夫，如何当得我江东
锐。大王今所对皆是江东才俊，自当比官渡时更用心方可。”
孙策忍俊不笑。江东子弟如今很狂啊，简直是目无余子。这还是看在王后出自汝南袁氏的份上，要不然骂的就不仅是河北，豫州也要躺枪。
笑了一阵，孙策转身顾劭。“敢问孝则，义与利孰为本？”
顾劭倒是坦然，脱
而出。“利为本。非利不存，家非利不兴，国非利不强。”
孙策赞赏地点点。“义于利何如？”
“义者，于利有所别，合于义者，乃是公利、大利，义之利。不合于义者，乃是小利、私利，不义之利。君子当取义之利，舍不义之利。”
孙策转向四周。“诸君有异议否？”
众互相看看，各自摇，有出声表示赞同顾劭的意见。这也正常，顾劭所说的本来就是大家都认可的义利观，不管是不是儒生，都这个观点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孙策摇摇。“恕孤学识浅薄，不敢苟同。”
“请大王指教。”顾劭不卑不亢，拱手施礼，眼中却有几分兴奋。他不怕孙策有异议，就怕孙策没异议。有异议才有争论，有争论才能有所启迪，才能引起更多的关注。
“公私、大小，本是相对而言，不可截然而别，自然也不能凡大公则义，小私则不义。譬如吴郡顾氏，种族繁盛，户数百。于国而言，顾氏是小是私。于你顾孝则而言，顾氏是大是公。那顾氏之利是公是私，是大是小？总不能说顾氏之利忽而义，忽而不义。”
顾劭心中忐忑。孙策特意提到吴郡顾氏家大业大，是无心之言，还是别有所指？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反问道：“依大王之见，则公利、大利反为不义，私利、小利反为义？”
“孤可没这么说。”孙策指指顾劭，笑道：“你这是欲加之罪。”
众失笑。顾劭也笑着拱拱手。“小子不敢。”
孙策收起笑容。“这其实是一个逻辑问题，孤言并非大公皆义，小私皆不义，只是说大公有义有不义，小私亦然，并非如孝则所言。义与不义，不在公与私、大与小，而在合不合义之规则。合乎规则则义，不合规则则不义。正如孝则与孤辩论，既不能因为孤是吴王便对，孝则是布衣便错，也不能因为孤是吴王便错，孝则是布衣便对。对与错，只在对错自身，不在孤与孝则谁是吴王，谁是布衣。”
他顿了顿，转问顾劭道：“孝则以为然否？”
顾劭笑道：“大王所言甚是。”他抬看看孙策，又道：“久闻大王明辨是非，不以权势迫，今一见，果然如此。有明君如此，乃我等之幸，天下之幸。”
“然！”众齐声附和。
孙策笑笑，再次摆手，示意众安静。“既然是坐而论道，自然要以理服，起而行道则不然，那还是要看谁的拳硬，谁的刀快。所以说，要想与坐而论道，首先要有行道的本事。否则对方一言不合，拔刀就砍，连命都保不住，还论什么道？”
顾劭强笑道：“若是如此，小子可就不敢说话了。谁不知道大王武艺出众，天下无敌？”
“怕不怕？”
在孙策的似笑非笑的斜睨下，顾劭更加尴尬，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怕。”大堂上也安静下来，众面面相觑，不知道孙策为什么突然变了脸，出言威胁。
“那你可知孤为什么不砍你？”
“自然是……大王仁慈。”
孙策摇摇，哈哈一笑。“孤不拔刀砍你，并非因为仁慈，而是因为无利。论道本为明是非，若孤为是，何必杀你？若孤为非，就算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你认输，也无济于事，只会继续错下去，而且自危，天下不安，后患无穷。杀你无利，便是不义，不义之事不可为，否则就是害害己。义与利原本就是一物两面，并非截然对立。”
顾劭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禁又惊又喜，长出一气，又不免恼羞成怒。大众广庭之下，被孙策如此戏耍，着实有些丢脸。“大王这说理的办法还真是别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