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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清泉正顺着山坡流淌，哗哗有声。“譬如这水，在峰顶汇聚成泉，一方面受
光蒸腾而为汽，为云为霞，另一方面顺流而下，滋润
木，看似截然不同，其实都来自于那一洼清泉。异与同，不在于水，而在于
，在于能看到哪一步，想到哪一步。若是见云是云，见水是水，那就是异。若见云不是云，见水不是水，那就是同。”
陆康抚着胡须，思索片刻。“臣虽不完全赞同大王之说，但也不得不承认大王说得有些道理。仅境界而论，已非臣所能及。”
严浮调虽没说话，却也下意识的点
赞同。他想了好一会儿，又问道：“浮调承认学问不
，境界不高，不如大王远甚。但自觉问道之心尚诚，夜警省，不敢疏忽，大王为何责浮调以欺师灭祖之罪？”
孙策收起笑容，斜睨了严浮调一眼，看得严浮调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当真不知？”
“浮调……不知。”
“那我问你，佛陀本是王子，为何出家苦行？”
“为悟道。”
“苦行是不是悟道必须？”
严浮调迟疑不答。他已经明白了孙策的意思。在传道和与辩论的过程中，已经有很多提及过这个问题。信了浮屠教，是不是一定要出家，是不是一定要苦行？佛陀以王子之尊出家，抛妻弃子，托钵行乞，是不是必须如此？这个问题不仅让很多对浮屠道经义感兴趣的望而却步，也让很多持反对意见的有了攻讦浮屠道的借
，陆康便是其中之一，刚刚就曾指责浮屠道无君无父，不合伦。
对潜在信众的疑惑，这个比较好解答，不出家也可修习浮屠道，即所谓居士。居士这个词本是指处士，近似于隐士或者逸士，如今被浮屠道借用过来，指在家修习浮屠道的。对那些想修浮屠道，求解脱，却又不能出家的来说，做居士同样是一种选择。
至于无君无父，不合伦，严浮调根本不屑一顾。浮屠道劝向善，求的是大福报，是来生的解脱，不仅对自己有益，对君父同样有益，更甚于孝子忠臣。
但他不敢用同样的理由来反驳孙策。孙策刚刚表现出了对浮屠道的了解，已经远在他之上，说服他可比说服陆康等难多了。如果一言不合，在吴国传道的事就泡汤了。
“是不是不太好回答？”孙策来回踱了两步。
严浮调老老实实的承认。“大王境界高明，浮调的确有所顾忌。个荣辱事小，传道事大。”
“既然如此，不如我替你答了吧。苦行未必能悟道，但不苦行怕是悟不了道。何也？浮屠经义在空，在断舍离，放弃身外之物，甚至放弃
身，直指本原。苦行是为了放弃那些不必要的牵挂，如果连身外之物都放不下，你还悟什么空？”
孙策在严浮调面前站定，又道：“你身边的弟子，是不是已经有沉湎于锦衣玉食、声色犬马，置道心于脑后了？以佛陀之大智慧，都要终生苦行，你们何德何能，觉得自己毋须苦行就能解脱，得大福报？”
严浮调窘迫不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何止是他身边的，他本也不例外。对他来说，浮屠道首先是一种学问，他喜欢这种学问，并希望更多的了解他，却没有苦行求道的意思。
“你说，这是不是欺师灭祖？”
“这个……大王，我等凡夫俗子，岂能与佛陀相提并论，此生解脱，怕是无望，只能……”
“既然智慧不如佛陀，就更当勇猛进，不能片刻放松。”孙策挥挥手。“你想传道，我不反对。有愿意信奉浮屠道，我也不反对。求学问道，这都是你们的自由。但欺世盗名不行。你如果只是想研究浮屠道经义，做个居士，即起可以译经讲学，但不得诱奉道。如果你想奉浮屠道，那就请你按照佛陀故事，托钵行乞。你不能让舍弃身外之物，自己却大肆聚敛，这不是传道，这是诈骗对不对？”
严浮调大惊失色。“大王，这……”
“我说得不对？”
严浮调张着嘴，瞪着眼，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知道说服孙策会很难，却没想到孙策不反对他传道，却要求他们按照佛陀的故事行道，只能托钵行乞，做个苦行僧。
有几个能做到这些？
陆康看在眼里，喜形于色。“大王这也是为你们好。身心不二，方能行道，饱食终，醉生梦死，如何行道？”
严浮调气苦，忍不住反驳道：“陆祭酒，你们儒门能依圣故事吗？”
“能。”陆康不假思索，理直气壮。“我们儒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则天下，言行不一的伪君子为万唾弃。邦有道则谷，邦无道则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面对侃侃而谈的陆康，严浮调第一次无言以对。这可真是要了命，这个问题不解决，不用孙策禁止浮屠道，连他自己都不会修习浮屠道，最多当个学问研究研究而已，行道就免了。
谁愿意安稳子不过，托钵沿街行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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