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7章 放狗

汉代学没有经史子集的说法，但经学比史学重要却是确认无疑的。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经学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等学问，史学则不足与论，司马迁和他的《史记》在后世声名显赫，在汉代则不过尔尔，王允斥之为谤书绝不是个私愤，而是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的共识。

中国以历史悠久著称，很早就设立史官，但历史主要是记叙君主的言行，所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即使后来的二十四史也以王侯将相为主，梁启超称之为流水账，虽有苛责之嫌，却也一针见血。历史的目的是为帝王提供借鉴，顺便抹黑对手，证明自己的合法，真相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歪曲真相，所以胡适才说历史是任打扮的小姑娘，这句话是不是他的原意不好说，但如此流行，说明大家都认可这个观点。

孙策不是史学专业，但他对此恶痛绝。历史的意义一是记录，二是借鉴。如果从一开始的史料就是假的，自然谈不上记录，更没什么借鉴可言。他希望读书能面对现实，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去做学问，从史料开始就尽可能的剔除那些明显是伪造的记录。

接见王粲、谢承等的时候，他着重提出了这一点，并以李儒所著的《己巳之亲历记》为例，希望他们写出来的史书经得住考验。当然，后世写前世史不可能亲历，更需要有严密的逻辑和谨慎的态度，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该存疑的存疑，可以置而不论，却不能随意发挥。

孙策话音未落，路粹便大赞特赞。“大王所言，实乃圣之木铎，开一代风气。师法、家法为祸久矣，为求一己之私，篡改典籍的恶习非除不可，不如此不能见真学问。学者循故守旧，非大王不敢为天下先。”

王粲、谢承等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连看都不想看路粹一眼。

孙策打量着路粹那张热洋溢的脸，暗自怪，蔡邕为什么会收这样的为弟子？这品格低下，朝秦暮楚，唯利是图，永远只能做一条狗，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不过他弟弟路招是亲卫营的将领，现在又正是需要一条好狗的时候，他来得倒是时候。

“文蔚，什么时候来襄阳的？”

见孙策笑容满面，路粹心里一块大石路了地。他离开邺城已经好久了，到襄阳也有半年，却一直没敢来见孙策。“自从前年十月离开邺城后，一直在中原游历，增长见识，今年七月初来襄阳，向蔡师请益。”

孙策微微点。前年十月是他拿下辽东，太史慈大东部鲜卑的时候。“为什么离开邺城？”

路粹苦笑。“大王有所不知，冀州世家得势，排挤中原士，连汝颍系都难以自保，我一个陈留就更无法立足了。欲报袁使君知遇之恩而不能，只好独善其身。闻说蔡师在襄阳开讲，我便来重列门墙受业，想着将来返乡，授几个蒙童，自食其力，也算不枉蔡师教诲。”

孙策没有再说什么。他才不相信路粹会独善其身，自食其力呢，只是没必要说。他又和王粲、谢承说了几句。

史书说王粲长得难看，孙策却觉得没那么严重，他最多只能算是相貌平庸。汉重颜色，是标准的颜控，不论男，有一副好皮囊非常重要。王粲本来还算过得去，站在一群帅哥中间就显得丑了。他自己也很在乎这一点，反应常常过激，子不免有些急躁。

但是他真的有才，尤其是记真好。得知孙策找他们谈王莽的事，他脆把王莽传背下来了，不仅《汉书》里本传背了，相关的史料也背了，当着孙策的面，他侃侃而谈，将王莽从出生到死亡的史事一一列举，辅以相关的佐证，简直就是一部王莽的编年史。

孙策有一种感觉，王粲如果不是长得丑，他很可能会是蔡邕相中的婿。他和蔡邕太像了，尤其是这强悍的记忆力，难怪蔡邕会将自己的藏书送他一半。

粗略的听完王粲述的王莽编年史，孙策注意到一个问题。王莽登基前后遇到的反抗非常有限，几乎都是刘氏宗室，而且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真正的麻烦，包括刘縯、刘秀等南阳豪强，真正给王莽带来麻烦的是赤眉军，而赤眉军的崛起前发生了一件大事：王莽正式登基的第三年，黄河改道。

不能说王莽没有错，也不能说赤眉军就是唯一的力量，但黄河决对王莽的打击是致命的，这不仅是经济上的重大损失——黄河决摧毁了冀州和青徐，而在舆论上对王莽非常不利，甚至以王莽本都是重创——黄河决绝不是天命所归的象征，而王莽又是靠天命上台的。在此之前，山东已经多次发生洪水，王莽就是以此为理由证明汉朝天命已终，当立新朝。结果他的新朝刚刚建立没几年，黄河决改道，无疑扇了他一个大耳光。

相比于其他叛，因黄河决引发的饥荒造就了数百万的饥民，而这些饥民组成了赤眉军。赤眉军没什么组织，也没有什么名将指挥，他们只是被饥饿驱使，一路西行，如蝗虫过境，无所不摧。西汉末期，中原地区还是当之无愧的经济重心，黄河决的影响非同小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