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万般皆下品

都是家里壮劳力优先吃掉粮，次要劳力只能喝稀饭。但是范家的形有些不同，蛋和窝窝，都放在范进这个村里唯一的脱产书生面前，家中唯一的劳动力范母，却只肯喝些红薯粥。

还不到四十岁的母亲，手上已经满是老茧，上鬓角，也多出了不少白发，腰板微微发驼，身上的土布袄裙满是补丁。这一切都源自于贫穷，贫穷，就是范进或者说整个村庄最大的敌。

母亲端起碗，却并不肯吃，而是监督着范进用饭。直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掉手里的东西，母亲的脸上才绽开笑容，连带那稀薄的粥也喝的格外有味道。

这粗砺的食物！

时下的玉米，还被称为番麦，因为其产量较高，与被成为番薯的红薯一样在广州这个沿海城市的乡村，一些农民愿意尝试着种植。范家没有壮劳力，就更得在粮食上想办法，所以范母算是村里最早种番麦、番薯那部分。这些化外杂粮，走上范家这等贫苦家的餐桌，也就不足为怪。

“扬州梦虽然好，却总归是要醒的。”范进每当端起饭碗，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吃喝不愁的生活。在那一世，他虽然算不上成功士，但是依旧可以在京剧团拿一份过得去的工资，在自己的祖宅拆迁，家里的土地被征用后，更是靠着补偿金陡然而富，过上了足以称为豪奢的生活。

谈不到一掷千金，可凭借着数字惊的补偿款，加上自己没有不良嗜好，吃好喝好总归是做的到。山珍海味吃了不知多少的他，在那一世根本不会对这种粗粮多看一眼。却没想到，现在自己不但吃不上，就算是想要做到母子温饱，都是如此艰难。

曾经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子，注定回不去，早已经随遇而安的范进，已经不想着怎么逆天改命，或者回到自己魂牵梦绕的现代社会。既然成为了儒林世界里那位范进，那就只能认命。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怎么能够舒坦的活下去，即使物质享受不能和前一世相比，在这一世里，也要成为个吃喝不愁的富翁才对的起自己。

范进眼下的家世即便是以大明的角度看，也只能用贫寒来形容。父亲早丧，家里又没有其他子嗣，缺乏劳力的农民家庭，就注定贫困。

范母虽然是个勤劳而又会持家的，并愿意把全部的都给儿子，但终究没有变出财富的灯，无法给范进他想要的一切。就算是一个小小的蛋，对范家而言，都是要咬咬牙才能吃得起的奢侈生物。

范进固然两世为，但是其前一世的生活技能，在这一世大多无法转化为经济收，要靠所谓前世记忆来改变生活，在当下并不容易做到。

广州有靠海的优势，村子里也曾经合举村之力，选出赶海搏富贵。初时也赚了些银子，但是一次海难，连船带货都折进了海里。不但让小范庄血本无归，还承担上一笔沉重债务，从此以后范母就不许儿子再动赶海心思。

另一个在广东热门的项目，则是钢铁，按照时下记载：佛山多冶业，冶者必候其工而求之，极其尊奉，有弗得则不敢自专，专亦弗当。而佛山，恰好也归南海县管来着。

如果是某些穿越者，或许会因为这一点而变的欢喜雀跃，千方百计的接近这个行业，然后以此为根基，去做一番什么事业。可是范进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对昼夜响个没完的铁匠炉，以及挥汗如雨，以力气换钱的勾当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参与进这种事里，是以这条路也走不通。

乡村的舞台就这么大，想要在这种环境里搞出名堂来确实很难，范进几次提出要离开家乡，都被母亲无地否决，他也就无可奈何。

由于已经争执过几次，范进心里明白，不管怎么说，母亲都不会把番麦窝窝或是蛋吃下去。自己坚持不吃的结果，就是把宝贵的食物费掉，只能在在母亲的目光下，把蛋和窝窝吃下肚里，趁着母亲高兴的当说道：

“娘，红薯吃多了会胀气，还是少吃些为好。其实孩儿的身体已经很好，可以下田，我吃的多就该的多，您让孩儿下田……”

母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粥碗放在桌上，眼圈渐渐泛红，范进心里一沉，知道事有些不妙。自从发现竹篾攻击对范进很难防之后，范母就开发出新式绝招：眼泪。这一武器的威力远比竹蔑为大，而且百发百中，无往不利。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娘……”

“你是想要气死为娘么？自从你爹去了之后，娘拉扯你长大，所付辛劳你最是清楚，从你记事开始，娘可曾让你下过一天地，做过一天农事？现在你居然想要下地做农活？你伸出手来，自己看一看，你这双手可曾有半点茧？娘说过，我儿子的手只当拿笔，不当扶犁。给娘记住，你的手只要沾了泥，就是不孝！吃过饭就去社学念书习字，娘只要有一气，就不会让你身上沾一点泥，你敢去田里做事，娘就死给你看！”

“娘，孩儿只是想为您分担些事，现在咱家的形……今年要是不上租税，我们就要卖地了。光指望您一个，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