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筷子和羊杂汤（三）

羊杂碎便是羊杂碎，羊肚脆，被厨师拾掇前也留着带腥膻味的粘膜，羊肝肥，肝子里却容易积蓄毒质，更不要说羊肠里那些排不净尽的粪渣叶滓，更是和“清洁”二字牵扯不上什么关系。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就算是游牧民族视为珍品，非贵客不能享用的羊心，不放去血水，配上香料，也并不算得什么净的食材。

铁师傅继续着木勺搅拌锅里的汤，丝毫没有动怒地反问道：“挂了你们的幌子，我的羊杂汤就‘清洁’了？”

马长庆还要说些什么，却有接下了铁师傅的问题：“自然只挂一个幌子，不能算清洁。今天我们祆坊的经师们出来巡城，就是要看看街面上有多少汉的食肆也偷偷挂了清洁幌子，让我们的教民兄弟们吃了不合法的东西。”

说话的这个上裹着白布缠，手里握着一卷老旧的羊皮卷，看打扮全然就是西域胡的装束，然而面目却和汉一般无二，连音都是字正腔圆的洛阳官话。

这个胡打扮的汉，展开了手中的羊皮卷，念道：“谨奉无上尊贵、万物的主宰、光明者阿胡拉玛兹达，留与最后的封圣贤者查拉图斯特拉的箴言。主禁止你们吃不奉那光明者阿胡拉玛兹达的圣名而宰杀的动物，勒死的、捶死的、跌死的、自死的动物。血里带着主给予的生命，不可吃。贤者又说，狗的、猫的、蛙的、驴的还有彘的，都是不洁净的，食用它们是有罪的。”

念出了这一篇圣训，这个胡装汉面上带着十分的虔诚，盯着铁师傅说道：“贤者查拉图斯特拉怜悯一切不信主的，箴言又这样告诉我们。教民们，你们恋慕主的至恩，信奉了阿胡拉玛兹达的道路，要让外邦也走上这条道路。要让外邦也远离有罪的食物，便让教民们来宰杀牲畜，并奉普慈特慈的主的圣名来宰杀”

“铁师傅，从今天起，你要做羊杂汤，就请到本城的伊马尔长老，我们祆坊众多经师的老师，伊本老爹他老家那里去，买他监督宰杀的羊杂碎吧。”话里虽然都是劝说之意，然而这个祆坊经师的眼中却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进一步解说道，“不过只这样还是不能算‘清洁’的，铁师傅你要挂‘清洁’幌子，还要归信教，走上阿胡拉玛兹达指给我们的道路。到那时起，你卖的杂碎汤，就真正洁净了。”

边上的马长庆又凑了过来，补充道：“教之后，最重要的就是五善功，五善功第一要紧的就是纳净火捐，做工做农的每三个月要小净捐，你们做商的要大净捐。小净捐是一成利，你们做商的大净捐是三成利。你也别嫌这捐太高，谁叫你们做商的，手脚都不净，个个都发的是昧良心的财。经师先生们愿意收你们的捐，是要替你们净罪忏悔哩！”

铁师傅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些汉、胡、不含不糊，继续搅着锅里的羊杂汤，听着这个自称经师的男谈着那些罪，那些污秽，那些迹，那些救恩。还有马长庆的那些钱，那些捐，那些平白要从他身上扣得的利钱。他既没有惊诧，也没有厌憎，只是将木勺放到锅边，拿起挂在肩上的麻布擦了擦手，轻轻地说：“对不住，我是汉，不想你们胡的教，没的辱了祖宗。”

说得一洛阳官话的经师面上闪过一丝失望，然后迅速地将这点绪收拾起来，微笑说道：“这也不碍什么，主的道，原也不是什么都能追随的。只是铁师傅，你这个羊杂汤铺子……”

“当然是要开下去，我还要吃饭。”

吃饭是为了生存，生存便是道理，道理便是信仰。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虚脑、借着众生愿力而生的鬼可以比拟的。

经师看了看铁师傅，确定这个三十岁出的汉子说的是真心话，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带着那居高临下的怜悯说道：“铁师傅，别的地方我不好说，说谎和大话都是不为我主所喜的。然而在这黑水城里，你的铺子实在是不能开下去了。”

铁师傅转过身，直视着这个经师，问道：“我在这条街上卖羊杂汤，按时按点给官府缴税钱，我也给官府出过役，在玉门关外打过匈鞑子，怎么我就不能在汉的张掖郡卖羊杂汤了？”

铁师傅的吻依旧温和，经师却是感觉到一本能的戒惧，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马长庆却在此刻站了上来，大怒喝道：“姓铁的，你说你是在玉门关外厮杀过的。可你姓铁！我马长庆却不知道，汉里还有姓铁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个匈崽子，冒充汉进了汉地！”

他气势汹汹地向着这卖羊杂汤的小铺面一指，气活现地喊道：“教里的兄弟们，今天咱们巡城，是张县尉批下来的，佐史也在看着呢！这该死的匈种，不肯皈依我们祆教，却有不肯自己关了铺子！那好，咱们帮他一个忙，给我砸！”

便在众一呼而应，要动手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小藿站起身，想要阻拦，却听着身边那个一身青锦袍的客突然叫出声来：“诶呀！这陶碗是怎么一回事！”

却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