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斩蛇人，今何在（七）

这死太监家里的家生子，也没有给张让签什么卖身文书，相反的，这还是有着清贵身份的太常寺博士，却对执此贱役而甘之如饴。

这说起来，和魏野的缘分也不浅了，怎么说也都是曾在洛阳诏狱署当中一起共事过。或者说，魏野曾被这指派过杂务。

没错，就是太常寺那位不得志的博士官杜岚，却不知道今他怎么又被安陵这个张让外甥抓了差，跑来张让宅中权充一名巡夜。

对于这个差遣，放在几十年前，士林出身的官员还牢牢占据仕途的时节，就算不是怒而仗剑喋血张宅，起码也要当着老太监的面一通臭骂，骂得张家三辈先都在地下翻了身。但是放在如今这个时候，杜岚只恨自己于易算占卜之道上不够通，得不到张家更多重视，无处为张家奔走。

要叫魏野说，汉桓帝汉灵帝在位这段时间，大汉帝国的各项制度虽然被一群败家玩意坏得差不多了，但汉室威信尚在，帝国基层还有一定的自我纠正能力，也都还有振作指望。然而中枢的文官系统却在几个老阉货的弄下，给玩得基本残废，留下的大都是办事无能、党争有术的货色。

至于洛阳都下那些百来石官秩的中下层文官，更是大批出产些既无骨又无本事的货色。像杜岚这样的，虽然也一样地阿谀奉承太监不要脸，但还肯为太监巡夜，居然也能算是能吏了！

所谓的王朝末世之象，知识阶层的节通通欠费，可说是一个重要特征。汉末好歹还有党一派不甘束手，几度抗争，同烽火。到了北宋钦宗靖康年间，就出了一堆堆投鞑带路党。至于明末，钱谦益大喊水太凉皮痒，剃事鞑也就不去说了，顾炎武、黄宗羲等大儒也照样应了康熙小麻子的博学鸿儒科，觉皇恩重，其间士风，不说上追两汉，连弱宋都不如。

至于后继之东林衣钵、民意领袖，鼓舌弄唇，那是为名为利为来历可议的海外特殊基金补贴去的。虽然这等谈不上什么士风，但起码十分地有职业道德，拿钱财，忠之事，甚有古时黑道游侠儿之风，这便可存而不论了。

杜岚杜博士没有魏书办那样纵贯古往今来多少个闲年的眼光，然而对于如今的洛阳官场却是有一分朴素又直观的见识。

什么结这个老公，奉承那个太监，全是用不上的白费劲。只要将张老常侍结好了，能记得自家这份熬夜巡宅的苦劳，那真比什么叙功叙劳都管用！

这样一想，杜博士顿时就是满心火热，走起路来，都带着高冠大绶般的气度，也不顾背后一安陵配给他的家生子如何指指点点了。

现在他满心里想的就是一件事，皇天庇佑，让张老常侍早点康复起来视事便罢！俺也早想换一个六百石的位分了！

就这样兴高采烈间，脚下的路也看不分明了，脚尖一偏，却像是踩到了一根甚为光滑的树根，好险没有滑倒。

后面那些张让府里的家生子，多少也知晓事体，忙过来要扶他，上赶了几步，便有一个眼尖的家不由得大叫起来：“是蛇！”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几个手里执着环首刀的家借着火光就看见了那条被杜岚踩了却似浑然不觉的黄鳞小蛇。有个胆子格外大些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蛇三寸就是一刀！

刀刃磕着蛇鳞，却是一声金铁击之音，火花迸间，杜岚只见脚下那条蛇吐着信子，通身却冒出红光来。眼见得这蛇通体为红光包裹，见风便长，转眼已有水桶粗细，杜岚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这么“吱儿”地一声，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