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漫天飞扬的希望

盲狗从土堆上站了起来，侧耳去听铜钱的声音。铜钱呼呼飞上半空，啪的落在地上。李雪建朝铜钱走过去，盲狗跟在身后。

李雪建走到土前，腰没彻底弯下，就直起来，叹了气，转身平平静静地道：“瞎子，去把那半碗油汤喝了，喝了你才有气力扒土埋我。”盲狗站着不动。李雪建劝道：“去吧，听话，喝了你就该埋我了。”

盲狗依然不动，前腿一曲，又向他跪下了。

李雪建叹了气道：“不用跪，瞎子，这是天意，该我做玉蜀黍的肥料。”他捡起铜钱，摸着狗，又道：“你觉得过意不去，那我再抛两次铜钱，两次背面朝天我死，两次光面朝天你死。”

盲狗从地上站起来，望望铜钱，侧耳去听。李雪建又抛了一次铜钱。铜钱落在盲狗面前。李雪建看了一眼，平静地道：“不用再扔了。”

盲狗寻着落钱的声音，用前爪摸了钱面，又用舌舔了那钱面，然后卧下来，泪水长流。

现场观众也都哭了，抽泣声响成一片，悲伤和绝望浸润着观众的心。有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李雪建摸摸狗背，柔声道：“去喝了那半碗油汤，喝了就扒土埋我。”

说完这话，李雪建起身到棚架下面，抽出了一根细竹竿儿，二尺余长，中间的竹隔被戳通了，用嘴一吹，十分流畅。他把那竹竿塞进缸下的小，用胶皮垫在小周围，使边渗不出一丁点水来，然后把细竹竿的儿一压，水正好一滴接一滴地落在玉米的根部。为了防止水滴流到远处去，李雪建又用碎土围着玉米堆了一道小土圈。

做完这些细活后，李雪建拍拍手上的土，扭看看顶的太阳。他把鞭子取下来，站到空地，对着太阳连抽十余马鞭子，然后挂好马鞭，对着太阳嘶着嗓子吼道：“先爷我照样能把这棵玉蜀黍种熟结子，你能咋样我先爷？”

李雪建朝墓坑中走过去，对卧在墓坑边的盲狗道：“埋了我，你沿着我给你说的路道朝北走，到那条泉水沟，那里有水，还有黄狼吃剩的骨，在那里你能活到荒旱后，能等到耙耧山从外面世界逃回来。”他拿手去上拂了土，便紧贴着有玉蜀黍根须的一面墓壁躺下了，把苇席从至脚盖在身子上，道：“扒土，瞎子，埋了我就朝北走。”

说完李雪建闭上了眼睛，银幕一片漆黑。不过有声音，盲狗呜呜的哀鸣声，还有狗爪子扒土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大概过了将近一分钟，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可卢米埃尔厅内观众的哭声此起彼伏的响着，有观众简直哭得喘不过气来。

导演们也都彻底陷了震撼中，这段20多分钟主观长镜把他们震傻了。整个主观长镜从先爷早上睁开眼，到埋在土里，一气呵成，将先爷的心理和生理状态完美的刻画出来，给以极强的代感和冲击力。

索菲亚-科波拉感叹道：“20多分钟的主观长镜，还是3d的，这家伙不是疯子谁是疯子！”

贾樟柯轻轻摇道：“这个镜真是难以想象，观众跟着李雪建，从早上醒来，到抛铜钱定生死，到给水缸放水，到用鞭子抽太阳，到最后坦然闭上眼睛受死，真正让观众走进了先爷生命最后的时刻。这个长镜堪称伟大，必将在今后的历史中反复被提及！”

戈达尔也微微点道：“今天到场的导演很多，善用长镜的不少，但就长镜的完成度和表现力而言，没有一个比得上张然。这个主观长镜就是让杨索来拍，恐怕也拍不到这种水准。这才是维尔托夫的电影眼睛理论的最好表现形式！”

过了三十秒钟，银幕突然亮起来。大全景，群山苍茫，顶是碧蓝的天空。

此时电影的构图跟开场有些不同，电影开场时山脉占了画面的绝大部分，天空只有顶部的一溜，不到四分之一。但此时山脉只占了画面的三分之一，而天空占了三分之二，显得特别空旷。前后画面的对比，给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在场的导演都知道，张然是在告诉大家，先爷虽然死了，但他的却撑开了这天地。

天空渐渐转，乌云密布。闪电划过，雷声轰鸣，随后下起瓢泼大雨。大雨过后，太阳重新出来，山也渐渐绿了，很快有声响起。镜慢慢摇下来，逃荒的们回来了，挑着铺盖、碗筷，手里扯着长了一岁的孩娃，走回村子。

王珞丹和家收拾好屋子，突然想起了先爷，想起他为了一棵玉米苗留在了山脉，就朝先爷的地走去。她老远看见地里有孤零零一架棚子，地里的盛得和种的一样。在绿中有一株枯的玉米，它的顶已经折了，但在如小树一样的秆子，有个和洗衣槌一样大小的玉米，沉稳地在随风摆动。

王珞丹来到棚架下，看见水缸上的苇席被风吹到了锅灶旁。水缸里没有一滴水，有很厚一层土。水缸下的一根细竹，已经裂了许多缝。在水缸东边扔有几个碗和勺。碗勺的上边的棚架柱挂着一根鞭子。在水缸的西南五尺，紧贴那颗玉米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