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跑了的状元

心，没有这些七八糟的。

高处不胜寒，徐平坐在宰相的位子上，很多做法，很多决定其实不被同僚理解。包括宰相和参政在内的很多，对徐平对一些事上的认真暗中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大的方向上，徐平确实引导国家在向前发展，不去计较这些罢了。

殿试之前，富弼突然上奏，提出要求废除殿试，直接以省试名次放榜。这个说法不是富弼心血来，在他之前，包括李淑都曾经提议过。这个建议有其来历，唐朝科举实际上是没有殿试制度的，武则天当政时的殿试不正规，没有形成制度，是偶然特例。循唐朝制度是一种风，不只是科举，包括官制，一直都有这种声音。武则天当政，在这个年代的读书眼中不是好事，她曾行殿试，成了反对殿试制度的一个理由。

历史上富弼的建议曾经被采纳，发出了诏书，只是三天之后诏书便被收回。此次徐平直接把这个建议压下了，复古可以梳理思想，不是洪水猛兽，但泥古要不得。历史的进程要向前看，发展到了这个时代，唐朝的制度，包括唐朝的法律，都已经与现实社会不相适应了。包括官制在内，重行唐制都是削足适履，没有可行。

殿试黜落则伤圣恩，滥取则玩政，都有其不好的一面。徐平已经定了，让殿试落榜的进士可以选择御前忠佐司的将校营参军，留了一条路，已经够了。历史上富弼为相，最终还是借欧阳修，把省试的名额压了下去，形成了殿试不再黜落的制度，从实际上废除了殿试。这是这些对恢复唐制的泥古表现，包括官制改革，恢复三省，都是如此。这是思想上的局限，没有必要去猜测他们有什么自私自利的小心思。

历史上元丰改制，官制改回唐朝制度，一改完宋宗便就后悔。看起来改完的制度整整齐齐，实际上跟政治现实不适应，处处都别扭，最终只是改了名字而已。

政治现实需要制度的灵活。以为经常变更是制度不完备，非要形成百世不变的制度和官僚体系，是死读书，忽视现实需要的表现。

三月二十二，乙丑，殿试放榜。

御试官上本届进士名次，本以王安石为第一，因为赵祯不喜其文中有“孺子其朋”一句，决定改为第二。结果第二是王珪，第三是韩绛，都因恩荫而有了官身。制度不允许有官之为状元，只好把王安石改为第四，原第四杨寘为状元。

杨寘继王曾之后，再次连中三元及第，也无话好说。宰执学士都贺得，站在前边的徐平只有苦笑，看着殿下的王安石有些失落。

或许王安石需要这样的挫折，徐平最终选择了沉默，看着王安石的状元飞了。

依旧例，由次相到琼林苑押宴。

回到政事堂，晏殊对徐平道：“相公，杨察是我的婿，本届状元杨寘是其弟，我去琼林苑多有不便，不如换章相公去？”

徐平笑道：“押宴代圣上去，哪有回避之理？相公但去无妨。”

杨察是景祐元年的榜眼，本届状元杨寘的哥哥，也是晏殊的婿。晏殊和杨寘论起来是姻亲，不过押宴这种事，没有什么回避的道理。徐平的婿苏颂同样是本届进士，要回避那只有章得象去了，让第三相去又显得不隆重。

苏颂因为父亲苏绅在考官之列，参加的是别试，最终中乙科。徐平不以为意，只要中了进士，未来前途就一片光明。不说自己这个丈，前世能记住这外名字，就说明苏颂未来必有一番成就。而且观其才学，确实算得上出类拔萃。

张载、刘敞这些，因为曾经跟在徐平身边，参加按徐平思想进行的进士试，全都高中。刘敞中甲科，张载中乙科。

看着晏殊离去，章得象对徐平道：“杨寘此，文学高选，事亲至孝，此次甚是得！”

徐平随道：“景祐元年状元张唐卿，甚多看好，一样也是事亲至孝。奈何天不假，其父过世，唐卿哀过于伤，吐血而亡。唉，孝之一字，子曰哀而不伤，甚是难为。”

张唐卿状元及第，通判陕州。治下有个叫吴忠的，父亡而母改嫁，次年亦亡。吴忠盗了母亲尸骨，与父合葬，事发被捕。张唐卿以其虽然罪当受刑，而出于孝心，令其到母亲改嫁的那一家负荆请罪，结了这一案子。不久之后，张唐卿父亲身亡，他悲伤过度，最终吐血而亡，二十八岁英年早逝。

徐平是有感而发，没想到一语成谶。数月之后，杨寘未及赴任，母亲身亡，他最终悲伤过度，撒手寰，终年三十岁。

几年的时间，两个状元皆因为一个孝字，过早离世。凡事都有一个度，一旦过度，再好的事，也会令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