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

石延年道：“张相公一向待和蔼，最喜欢提携后进，有什么不可以？贤弟只管随我去。”

徐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重又上马，随着石延年向西行去。此时的张知白位列次相，可以说是此时大宋最有权势的几个之一。徐平自己不过是个酒户家的年轻，就这么容易地接触上了，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石延年原是说好了与张知白在新郑门外会和，到城外的汴河边上找家酒楼看金明池里园林的雪景。两上了马，便直往西边骑去。

到了新郑门外，张知白还没有来，两便把马拴在路边，刚好旁边有个馄饨摊子，便一买了一碗，边吃边等。

新郑门外刚好是金明池和琼林苑两大皇家园林，周围的寺庙宫观、私园林更是数不胜数。这个子到此游玩的极多，城门络绎不绝。徐平甚至还看到自己卖出去后被改装的一辆三车从路上行过，周围前呼后拥，也不知是哪一户豪门贵族。

和石延年把馄饨吃完，徐平小声问他：“今天张相公请的有多少？马上我只带了两坛酒，就怕到时候不够，那多尴尬。”

石延年道：“不过是亲朋私出游，只是我们几个，没有外，两坛酒也该够了。”

他可不敢把话说死，因为自己太能喝，喝得兴发可真不好说。

等了不大一会，终于把等来了。

张知白是个小老，身形瘦弱，脸色腊黄，给一种身体不是很好的感觉，穿着便服。

石延年带着去行礼的时候，徐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朝宰相。除了其貌不扬外，他身边只带了一个老仆，两个随身的兵士，哪里有宰执天下的威仪！

行过了礼，石延年介绍徐平：“恩相，这是白沙镇上卖酒的徐平，表字云行，前些子我送你的那一坛好酒就是出自他们家里。虽然年幼，但是心思巧，每每于事物上多有发明，也有文采，那一首‘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活水来’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与我一向友善，今刚好带了两坛好酒来找我赏雪，便一起来见恩相，万莫怪我冒昧！”

张知白看着徐平点点：“你小小年纪，能做出这种诗来，甚是难得。不惟是文采，更有哲理在其中，对诗家这是最不容易的事。今既是有缘，小友不妨与老朽更图一醉。”

徐平忙道不敢。

张知白又加了一句：“你家里酿的好烈的酒！”

众一起笑起来，上了马绕过金明池去。

到了汴河边上，又见到了那个“清风徐来”的大望子。

张知白道：“这是附近最大的酒楼，听说是太后姻家马史馆从别家里夺来，不好进去了，我们另寻一家。”

徐平犹豫了一下，才开道：“是从我们家里夺的。”

张知白听了，猛地转看着徐平。

徐平色坦然，脸上表并没有什么变化。自己家里没势力没地位，产业被夺了就夺了，等自己有出息了再夺回来就是。

见徐平并没有什么怨恨绪，色平静，张知白点：“少年心胸坦，你有这份气度，再加上那一份才，将来必有一番际遇。只管勇猛奋进，将来必有出之，千金散尽还回来，不必汲汲于这一时！”

徐平拱手道：“谢相公教诲！”

张知白生俭约，虽然此时已经贵为宰相，但平时依然跟普通的读书一样。为官刚正，从不以权谋私，可说是士大夫的典范。但不管怎样，他得太后赏识，擢为宰相，也不会为了徐平家的这点小事去驳太后的面子，把马季良怎么样。说到底，马家是拿了徐家的产业，但都是用的合法的手段，纯粹以权势压，让徐家不得不放手。虽然被压价，徐家还是拿到了典卖酒楼的钱。

势不如被欺，这是没耐何的事，除非再来一个势力压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