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去国之人 （下）

老旧的潜艇在航行时发出的机械噪音，隐约在潜艇内部形成了一种令听来昏昏欲睡的轰响。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时不时从潜艇舱壁上传来的金属受压后产生的刺耳异响，更是叫觉得毛骨悚然，仿佛置身在一个随时可能崩塌的水下岩之中一般。

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唐国铭，伊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沙哑着嗓门朝唐国铭强笑起来：“我还记得......我在尼古拉训练营中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冬天。一群好小伙子光着膀子，从雪地中奔跑着返回训练营，迎面就遇见了一些前来训练营朝觐的中国。”

似乎是对‘朝觐’这个词感到不满，坐在唐国铭身侧的哈尔拉用力晃了晃结实的脖子：“你指的是参观？”

蓦地瞪大了眼睛，须发皆白的伊万坚定地摇了摇：“是朝觐！每一个前往尼古拉训练营的，都是来朝觐那些真正的苦修士和维基亚斯！你们不懂......他懂！”

瞥了一眼一脸疑惑看向了自己的哈尔拉，唐国铭并不反驳伊万的话语，只是低声用中文朝哈尔拉解释道：“在俄罗斯文化里，苦修士代表着拥有智慧且甘心为众生受苦终生的智者，而维基亚斯则是百折不挠的勇士的意思。在俄罗斯的历史上，这两个词类似于俄罗斯、尤其是俄罗斯军心目中的圣图腾。外来去训练营中参观，等同于参拜莫斯科的无名英雄纪念碑。用朝觐这个词来形容，并不过分！”

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哈尔拉端起了酒杯，朝着伊万举起了杯子：“敬所有的英雄！”

显然是对哈尔拉的态度感到满意，伊万嘎嘎大笑着猛灌了一烈酒，这才重重地喘了粗气：“那可真是个美好的年代.......好小伙子们聚集在一起，一起接受那些能叫从梦中被吓醒的严苛训练，一起去完成那些看起来绝对无法完成的训练。一起在赢得胜利之后彼此拥抱、欢呼庆祝，一起......在周末的晚上穿过训练营周围的白桦林，去村子里跟那些漂亮的姑娘约会.......”

眯起了眼睛，伊万显然是因为酒的作用，沉湎在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那时候的我们，不用去想太多的事。每天穿着统一的制服，每天吃着同样的饭，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就像是一个庞大家庭中的孩子们一般。”

“而我们的教官，那些总是对我们吹胡子瞪眼的老家伙们......那些老家伙在训练场上严苛得像是恶魔，可是在训练结束后他们就像是我们的父亲，几乎能为我们解决一切烦恼和忧愁。在把我们送去军队的前一夜，那些老家伙甚至会舍得拿出他们珍藏的好酒分给我们，然后跟我们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可是后来......”

长叹一声，伊万颓然低下了，端着杯的大手也有了些微的颤抖......

看着伊万伤心颓然的模样，唐国铭也不禁微微叹了气，但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宽慰伊万的言辞。轻轻啜了一杯中的烈酒，唐国铭转眼看了看身侧密布的各类管线，没话找话般地开说道：“这艘潜艇......看起来有了些年了，可保养得还算是不错？”

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孩子被夸奖时的父亲一般，原本一副颓然模样的伊万顿时来了：“那当然！虽然我的老尼古拉已经上了岁数，可它依旧像是一匹能在白桦林中自己找寻道路的老马一般能、结实！靠着我的老尼古拉，我养活这些好汉子，还有他们的妻子儿！”

再次啜了一杯中烈酒，唐国铭和声应道：“我听我的同伴说，你们似乎只配备了两枚鱼雷，而且把潜艇内部的舱室都进行了货运改装。也就是说.......这是一艘货运潜艇，运载的也都是一些紧俏货物？”

朝着唐国铭张了张嘴，伊万脸上的笑容蓦地有了些许的凝滞：“当然......不用打仗了，老尼古拉也就用不着带上那么多鱼雷。毕竟......我们都不再是能向俄罗斯效忠的军了。”

看着伊万脸上凝滞的笑容，唐国铭犹豫片刻，方才开朝伊万说道：“我记得一个古老的俄罗斯故事——一名老军官的儿子，将父亲许久不用的燧发枪换成了一块美的手表。可也就在当天晚上，一群强盗门而。那些强盗杀死了老军官，还凌辱了老军官的儿。而那个用燧发枪换了一块手表的孩子，只能对那些强盗说——现在是莫斯科时间凌晨三点整！”

显然是听懂了唐国铭话中含意，伊万重重地叹了气：“可是留下那支燧发枪，又能有什么作用呢？在我们的家乡，太多甚至都不知道该悬挂哪个国家的国旗，军也都不知道该向哪个国家效忠。每个政治家都在朝着我们招手，号称他们才能给我们真正的美好生活。可每个所说的话，却都不能兑现！除了靠自己，我们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了......战争摧毁了我们的家，也夺走了我们的一切，我们只能离开......”

伸手抹了一把已经有泪水沁出的眼睛，伊万一气将杯中烈酒喝了个光：“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