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8 后顾无忧

发，对沈哲子而言还是一桩好事，顶多只是让他略感措手不及。其实这一次乡们的意志表达，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迟迟不肯登基、正式称制。

类似劝进声调，早数年前便已经喧嚣尘上，特别是在吴群体中有着巨大的声，只是被沈哲子超强的威望与行台的控制才没有泛滥失控，使得沈哲子还可以从容布置北伐事宜。

取代晋廷、建立属于自己的帝国，这已经是摆在沈哲子面前的一条必由之路。

但之所以迟迟不迈出这一步，从私心而言，沈哲子觉得一旦称帝建制，最起码是意味着对自己阶段的肯定总结，他并不觉得自己眼下有了这样的资格。北伐尚未竟功，石氏虏廷仍在，贸然称帝，名不副实，这只会让他降到羯主石虎、成汉李氏那种层次，谈不上天下共主。

从公心而言，他作为南国权臣，既然已经僭制登极，如愿以偿，那么是不是该要给追从他的一个代？

事权该要如何调整，利益该要如何分配，这都不是在短时间能够拿出定案的事，而且就算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方案得到各方认可，实施起来必然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只要有磨合，就会有内耗，说不定就会错过北伐竟功的最佳时机！

如今的他，既不是石虎那种山穷水尽、假借尊号、亟待维稳，又不是骤富乍显、迫切向世道证明自己的成功，尊位于他而言，不是更进一步的契机，只是强揽上身的枷锁。

历史上冉闵与慕容儁之间的对话，倒是颇值得咂摸。一个是享恩噬主的仆下才，一个是面兽心的边远夷狄，或僭或篡，彼此指摘，可称笑谈。

不过沈哲子这一点用心，乡们未必能理解。旧年江东六郡，已经可以据而称尊，如今天下奄有过半，更是实至名归！甚至对于一些江东老而言，他们会觉得行台目下过于势亢，摊子铺得太大而让他们江东吴失去新朝主流的位置，从而掣肘用事。

当然这只是沈哲子此前的忧虑，所以才不愿给予乡更多的话语权，甚至拒绝就此谈论。而如今吴中乡们却用事实向他证明了，吴乡豪勇，不惧天下窥夺，无惧物用尽，也必求鼎成江东！

如果说此前沈哲子是作为吴的领袖，带领吴群体于世道奋求，那么这一次乡的表现，则着实让他感受到背靠强大后盾的那一份踏实。未来的他，无论走到哪一步，三吴乡亲都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吴群体意志的觉醒，并不在于他们已经领悟到诸夏天威势不可侮的民族大义，而是那种三吴一体、众志成城的强大信心。

而沈哲子无论是作为吴的领袖，又或者未来的天下之主，对于手下这样一强大的力量，都该给予足够的正视与正确的引导，而不该提前预设立场、以结果反掐根源，因噎废食，不敢将吴这一势力发挥到极致。

以前的他，自诩天下先知，想要统合南北、矢志北伐，而如今的他则是被乡上了生动一课。经久不见，乡亲已非昔吴下阿蒙！

顾昌倒是不知大将军心中诸多感想，听到大将军不乏自责的语气，便小心翼翼说道：“江东累代灵秀厚积，才得此世勃然奋起，大将军道领袖，非凡脱俗，欲铸盛功，又岂能待闲。乡大愿殷望，只恨不能尽伟才、大助王师，但聚小成大、积跬致远，愿大将军阔步勇进，后顾无忧！”

“若是往年，如此大誉我也只能愧受独领。不过顾君今已北上，我倒要与你共勉互励，不可辱没辜负。”

沈哲子闻言后，便指着顾昌大笑起来。

顾昌听到这话，心不免更加激动：“大将军奋进于前，卑职踵行于后，愿请军令自警，年内若不能使魏州安然治，则悬幡下，以正刑威！”

“哈哈，若真如此，则河北仕用诸将俱无颜色。两年罢，后年今，我将再赴此境，届时是赏是刑，可都要不假旁了。”

顾昌此番得任波折种种，杜赫早已经如实汇报过来，沈哲子此前敲打算是表示了自己的不悦。乡踊跃是好，但河北整体复治乃是未来行台或者说新朝最重要的国事，还是不可穷作意气之争，哪怕方向是好的。

乡们给顾昌摆出那副助阵架势，沈哲子还真不好说什么，说到底还是自家老爹所带起来的这一江东炫富歪风实在太过咄咄。不过乡能够踊跃加到河北的复治建设中，而不再只是困守江东囤聚财货，这也足以令欣慰。

其实就算没有顾昌此事，沈哲子也打算将三吴乡众大批投用于河北，与之对应的则是河北家将会大批南遣，以继续推动维持江南更加偏远如广地域的持续开发。

如降将张坦在卸任魏郡太守之后，沈哲子与之几番约谈，已经基本确定其将会出任湘州刺史，在河北事了后加对蜀中成汉的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