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5 为我斩单于

后以杜彦为首的时流们又有所醒悟，连忙盛邀请大将军为这一部将要面世的文集作序。但沈哲子却笑着摆摆手说道：“大宗师安然在席，凭我区区微学，岂敢自夸卖弄啊！”

说着，他便望向另一席中的郭荷。郭荷迎向大将军的目光，稍作沉吟后便捻须笑道：“承蒙大将军雅重，如此老朽却之不恭，便孟僭越了。”

郭荷对此其实不甚热衷，但听到江虨讲述这一部文集之后命运如何，心里也小生一点念想，实在关陇乡流们殊少佳篇，完全被一众中州少进压过风采，让他担心刊行之后，会让天下时流误以为关西学问浅薄，他点应下作序的任务，也算是为关陇名誉而战。

郭荷这样的宗师物，居然也愿意加此一类的应酬事务中，这倒让沈哲子颇感欣喜。此一类的物举止动作自有号召力，对于之后陇士向行台靠拢也有着很好的表率作用。于是沈哲子便命将郭荷请静室，由其雕琢作序。

之前乡士挥毫，自然也有注意到沈大将军身旁的陈逵代录篇章，众不免好，又纷纷请观壮篇。

沈哲子倒也不拘泥，直接抬手将自己的诗作摆出，乃是几篇乐府五言，而后自有侍者上前，当即便诵读起来：“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这开篇第一句，浅显直白，哪怕一些文墨不通之，听到之后也能明白意思。因是整个殿堂中的氛围骤然一凝，众俱都不乏狐疑猜测并惊诧，一个个敛息凝，整个殿堂中只剩下侍者吟咏之声：“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寝。何当月氏，然后方高枕……”

整篇诗作，也无晦涩典故，坦然直叙，只是描写雄军出关远征胡虏，寥寥数句勾勒出将士沐恩用命、辛苦作战，却敌于远的英迈慷慨形象。如此一篇，便压过此前诸多诗作。

只是众这会儿却念及大将军特殊身份，以及刚才桓宣等离开的古怪，心中便不免暗诵“胡马欲南饮”云云。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晋家……”

如果说之前众还有几分狐疑，可是再听到之后的诗篇后，心中便已经渐有了然，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未必对沈大将军有多了解，但如此一篇借着一篇的诗作紧扣塞虏、天兵云云，如果当中没有什么玄机，那就怪了。

看到殿堂中气氛骤然变得压抑起来，沈哲子心中不免暗道一声抱歉，李白《塞下曲》诚是难得的雄壮之作，流传千年的名篇，被他引用于眼下这个时节，结果这些关陇时流久为兵祸虐害，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眼下一个个都忧心忡忡的样子，反倒无心再去欣赏诗作的壮美怀。

用兵陕北、河套，乃是一个跨地域的战略大调整，沈哲子也根本无意封锁消息，况且瞒也瞒不住。所以引用《塞下曲》雄阔之作，也是为了给时流稍作铺垫，让他们不要乍惊乍。

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常年的兵祸给关陇乡众所带来的心理影之大。眼下殿中这些时流还是关陇之间的英时选，仅仅只是些许端倪的透露已经让他们一个个隐有惊悸状，可以想见事若真传扬开，想要让民间少于惊扰，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便抬手制止侍者继续诵读，直接从席中站起来垂眼望向众，笑语说道：“胡马未可惧，晋儿志难屈。谁能横行远，为我斩单于？”

听到大将军如此发问，殿上众不免更加侧目有加，他们倒也未必是怯懦，只是一时之间骤然听到如此一个消息，似乎乡土又将兵戈大起，一时间不免有些接受不了，反应也都慢了几分。倒是那些馆院学子们，听到这话后眸中已是采流转，一个个作跃跃欲试状。

这种氛围持续未久，已经有醒悟过来，抬腿扬臂张欲言。

就在这时候，突然殿下响起一个迈步阔行的脚步声，一个影穿过众多坐席，抢在旁发声之前，扑通一声跪在大将军座下，继而便响起一个激动的有些变形的声音：“大将军雄威天授，岂是区区塞胡丑类能扰！仆虽恨生胡属，幸能仰知天命，愿为爪牙走狗，扑杀犯境群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