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百工南来

“早知于八身具异能，万里行程定于一念，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负责接应此行员的纪友同样抵达颖东岸未久，甚至连渡船都还没有准备妥当，迎上于度后，他一边笑语称赞，眸中也是熠熠生辉，他如今负责都督府整体力、物用的调度，如于度这种才正是他所急缺的。

“纪君勿要笑我，任于行伍屡战无功，所恃些许庶细之能，幸在不必闲坐，又有什么可值得夸赞。”

于度闻言后便自嘲一笑，他左颈之间有一道颇为令触目惊心的伤疤，也正因此伤令得他左半边身体都略显不协调不得不遗憾退出一线的作战部队。虽然在别的地方找到发挥之处，但这种后勤杂务繁琐杂芜又全不显眼，乏甚壮烈，较之沙场封侯实在不可共论。

“只要能才尽其用，也无须拘于一途，世道终无辜负。你这一番谦辞若被庾司马听到，他必要面斥于你！”

纪友闻言后便又笑起来，所谓才不拘于一用，都督府中庾条是这一说法最忠实拥趸。要知道风评庾家诸子，庾条向来被视作最劣，但他如今却是庾家几兄弟中除二兄庾怿之外，于社稷最为功大者，可以说是给了世道一个痛快回击。

听到纪友这么说，于度也是不乏自豪，他虽然难再沙场建勋，但如今也是事功累积而得大进，本身职任典农中郎将虽然是一个暂行试守的民事官职，但却已经达到了太守一级。

待到那些民众们被分批接引上船，总数也清点出来，损失较之预料中还要少得多，纪友忍不住又感慨道：“这一批民众俱都是河北流之中普选技艺湛的百工匠，损失一个都让心痛不已。因此大都督也是分外重视，又特意点名让于八你引回淮南，果然所任得啊！”

“幸在尽责未有累事，我也实在不敢夸功。”

转任民事终究与军中不同，所以于度也渐渐收敛不再像以前那样粗言鄙声。

眼见于度如此，纪友更生才之心，拉住于度笑语道：“今次大都督专用于你，必是也存引近之心，叔宏你才器如此，放任方面都是屈行，不知你愿不愿意暂来助我？于此庶细一端，我是多不及你，不久之后或就要推位让贤啊！”

于度听到这话，自是难免心热，如今他已经离于行伍，无疑待在大都督近畔才能得到更多表现才能的机会，只是垂首笑道：“仍需恭候大都督审问。”

那些河北匠户们渡河尚需要一段时间，对岸自有相关员接应，所以在接完毕之后，纪友便将余事吩咐属员，而后便亲自领着于度府复命。

都督府中，当沈哲子得知河北匠们已经抵达淮南之后，也是颇有兴奋。此前王师直捣邺城，而邺城本就是羯国统治腹心之地，大批百工匠汇聚于此，这都是不同于寻常民户的专业才。

此前因为诸多事务尤其物用大患摆在眼前，也无暇细作甄别筛选，如今最艰难的时刻总算熬了过去，早在春沈哲子便发信过淮，命令各部将领们将这些匠户俱都筛选出来，不要费他们的湛技艺而只同于役用。

历时两个多月，这件事总算做成了。所以沈哲子即刻放下手边事务，接见前来复命的于度。

“大都督！”

眼见沈哲子行室中，于度连忙站起揖见礼，而沈哲子则疾行上前拉住了他，笑语道：“叔宏无需多礼，春之后，我是夜盼望你南归之期。总算如约而至，实在让宽慰。”

说话间，他又望向于度颈间刀疤，忍不住叹息道：“戎事凶险，我也多恐旧弃我，至今尚能相见两欢，已是可喜可贺。”

“末、属下、属下实在羞愧，久承大都督垂望，却未能奋烈相报……”

“七尺血，各自贤良，此叹大可不必。你若再久因此伤，反倒是怪我眼量浅薄，不能尽于才用了。”

沈哲子哈哈一笑，推手将他送席中，而后接过纪友递来的籍册名单展开一看，不免又是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