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0 天命之争

沈哲子立在江畔码，听着那个刚刚被打捞营救上来的督护李陶断断续续讲述着因何至此，言及伤感处，不乏悔懊恼，挣扎着翻过身以抵在沈哲子脚前，痛声哭嚎道：“宗虽有狂妄，但觉绝无逆心，只盼能多集乡众，南来襄助王师……末将擅离职任、私自过江，自知罪大当死，不敢乞命，本来途中便应自沉江底，却恐镇中不知部虚实，苟延命，惟望使君只诛首恶，勿涉家……”

此前抢救回的伤者，即便还有清醒，也多智混沌，语焉不详。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对于军行凶的具体过程，淮南军也只能联想猜测。可是现在李陶描述的这么具体，尤其其双手俱被斩断，趴卧一团血模糊的首级中，凄凄惨惨道出，诸多惨状似在眼前上演，让难以细问，一时间肝肠摧痛！

“将军，贼如此虐杀我乡民，凶恶尤甚豺狼！末将愿请战过淮，即便是死战野中，也要痛杀脔割这些恶徒！”

听到李陶的讲述，众将态不乏激动，沈云已经冲至沈哲子面前，厉声吼道，眼眶都已经瞪得隐有绽裂，其余几闻声后，也俱都纷纷上前厉言请战。

被众将围拢请战，沈哲子却无回应，只是背负双手闭上眼作呼吸，良久之后才睁开眼望向那已经半残的李陶，涩声道：“你身为统兵督护，不奉军令私自离职过江，自是该死，不能救！但是身为我淮南军众，或生或死，或荣或辱，自有军法准绳，不容余者戕害！害你之将名为张雄？好得很，你的首级暂寄颈上，来同袍擒杀此贼之后，让你死而无憾！”

说完后，沈哲子便命将那李陶抬下去稍作整治，同时严令将此拘禁起来，不得军令，不许任何见。

听到沈哲子的安排，众将心也是复杂。这个李陶违背军令，私自过淮结果自取其辱，诚然该死。但问题是其已经被羯戕害如此凄惨，能够保住命过江已是侥幸，若就这样以军法论处，感上有些不能接受。沈哲子如此一个安排，倒是让众将心念略有畅通。

“要去追杀那个将？末将愿意过江！无论他首级是否洗净，都为将军摘取回来！”

沈云再次上前，叫嚷请战。

沈哲子听到这吼声，心不免更加恶劣，横眉怒视沈云一眼，这小子真是没有眼色，偏要在这时刻添，难道是觉得局面还不够！

这很明显是兵激将邀战的伎俩，对方抵达淮境较之预计中要早了数，想来应是因城父之战而驱前方游骑先行，以此激怒淮南军出战，想要在野地中求胜一雪前耻。如此明显的意图，沈哲子相信众将不可能意识不到，但是手段实在太残忍，包括他自己在内，在听完李陶的讲述后，都有一种不管不顾，只求酣畅一战的冲动。

但是，兵既然敢这么做，肯定不只计止于此，而且在野战中，淮南军真的是弱势所在，一旦出战，肯定负多胜少。届时非但不能报仇雪恨，甚至还会损失惨重，会更加伤害本就维系不易的士气。

可是如果坚守避战，士气同样难以维系长久。沈哲子眼下只是庆幸，江防早已经进一步加强，寻常民众难以靠近水道，事态能够有所控制，恐慌不至于进一步向乡野蔓延。

战则不利，不战则更加挫伤士气，沈哲子一时间都不知该要怎么应对，只是下意识的下令沿淮各部凡有发现此类状况，必须要严控消息，勿使扩散于外。

他也并不即刻返回寿春，仍然留在码，等待各部传来反馈，同时也在思忖对策。

半之后，原本坐镇颖的郭诵亲自乘船离开戍处抵达寿春。他是担心沈哲子年轻气盛，受不了羯轻侮从而遣众出战，见面之后便说道：“军虽是远来新至，但却多离合之师，驰骋山野，来去无阻。如今淮南防务已是周全，正宜坚守拒敌，不可以短击长，妄贪野战之功。”

“这个道理，我又怎会不知。但能知其意，未必能守于行啊！众如此虐，令发指，若不予以迎痛击，久则必然更加猖狂！”

沈哲子一脸愁色说道，单单这半时间，分镇诸将都各遣使者或是亲至，有的是力劝沈哲子依照原定计划，沿江防守，不可轻出。而有的则厉言请战，言辞不乏激动，绪也多愤慨。

这些无论是劝战还是请战，都有其充足理由，都有不得不如此的理据。但正因为各自都正确，沈哲子更加难取舍。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选拔一批敢死悍卒过江求战，趁着师远来予以痛击，哪怕必败，也要狠咬对方一，打击他们的气焰。

然而当他道出这一点后，郭诵很快便摇不认可。他早年在荥阳与军对抗，对于军战术了解极，听沈哲子这么说，当即便反问道：“若是别部轻出，军只围不杀，那么我军救是不救？若是援救，又要付出多少甲兵？我军控水道，这是地利；军离合野战，同样也是地利。以短击长，这是将命投置手，不可妄动啊。”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又是默然，这一点他当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