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9 山河旧人

着李充哭丧，拜了几拜之后，便站起身来，眼见李充短时间没有停止的意思，便绕着这坟墓闲逛起来。

李矩这个坟墓看起来倒是非常气派，单单石铺的范围便有半顷有余，占据了这山谷一半的空间。远处耸立着六七间茅房，应该是李家安排的守墓所在。

房后连接着一片平整的田地，面积在二三十亩之间，一道溪流穿过这田地潺潺流淌，地里却早已经生满了杂荆棘。可见李家近况也是不乐观，就连安排守墓的家都被撤掉了。

在明墓和田地之间，立着一排松柏，长势倒是喜，最粗的已经长到半抱粗。沈哲子行进过去看，才发现在这些松柏之间还残留着几个树桩，应该就是被盗伐的墓林。

老实说，这坟墓虽然也算气派，超出了李矩生前官位的规格。但在逾礼违建蔚然成风的时下，其实也就那样。

别的不说，单单沈家在武康山的祖墓，便占了数个山，虽然那是埋葬了几百年先，但其中也不乏个别的坟墓要远远胜过李矩这个墓葬。像是沈哲子爷爷的坟墓，规模便比李矩之墓犹有过之，可是沈哲子爷爷连县令都没当过。

而且，沈家祖坟除了墓葬之外，尚兴建了大量的祠堂山庄用作祭拜凭吊。尤其因为沈哲子早年在武康山造，起造的那些祠更是恢宏。单单护墓的庄，便有两百多户，根本不可能发生被盗伐墓林或是坏坟茔的事。

所谓埋葬先，与其说是缅怀死者，不如说是慰藉生者。死之后万事皆休，孤坟也好，地宫也罢，不过是棺中一具朽尸枯骨而已。生近半辛苦努力都在无用之处，大概唯有如此，才能觉得此生尚算圆满。

沈哲子虽然二世为，倒也没有对生死有太透彻的体会和感悟。他信步而行，翻过一堆凌山石之后，却发现在一团枯的荆棘下面隐藏着一截方正的石板，似乎是石碑的一部分。

他心中偶有好，怀着猎探宝的心，示意随从将那石板上蔓延的荆棘葛藤清理掉，发现石板上果然雕刻着一些魏碑字迹。

“太兴元年五月……故给事中……乐安国……阅……长息……”

这墓碑损严重，沈哲子辨认良久也只认出寥寥不多的内容，从这所见内容已经发现这墓志主居然曾经任过官。他心念一动，吩咐家们继续清理左近，寻出了数丈远，才在杂丛下发现了砖砌的墓碑槽，顺着这里再清理起来，终于在杂碎石下清理出了一个直径丈余的坟墓。

这坟墓也遭到了坏，墓砖早被尽数撬走，一角还残留着被挖掘的痕迹，只是后来又用沙石填上，看起来像是一个长满了癞痢的脑壳，实在算不上美观。

“这一处墓葬之主，名为光逸光孟祖，中兴建制时官任给事中，在任病故，友资助，归葬于此。”

沈哲子还在猜测坟墓主身份的时候，李充已经停止了哭拜寻找过来，站在沈哲子身后解释道：“这件事还是已故从兄告诉我，光孟祖其家丁稀少，后辈疏于打理，往年我家多有帮忙维持修缮，只是年前一场动，自顾不暇，没想到这里已经败至斯……”

听到李充的话，沈哲子又沉吟片刻，才想起来这个光逸是什么。此也非寂寂无名，放达率，乃是过江名流，素与胡毋辅之等名流友善，同列江左八达，而且还是中兴百六掾之一，也算是一时的名士，却没想到死后坟茔居然败如此。

这个光逸，本是寒门出身，得到胡毋辅之的看重推举，才渐渐显名。沈哲子记得一桩有关此的轶事，有次胡毋辅之等士族名流闭门饮酒，此被其门下阻拦于外，结果是钻了狗才进其家。

寒门小户出身，那么努力的邀名养望，却是一死皆空，只残半堆孤坟，一角落寞。

“青山孤冢，俱是山河旧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