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7 江东无人

傍晚时分，田景从外面回到了家里。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说是家，但其实不过是小长里一片窝棚的一角而已，诸多失家的难民们汇聚在此，环境异常的杂。石板支棱起的四角，竹枝枯塞成的墙壁不过只有些微阻风之用，但其实内外都是一样的酷寒。

仄的空间里，田景要半蹲着才能挤进来，刚一进房他便发现墙的一面只剩下几根折断的竹枝，冷风呼呼从那里涌，正有一个蓬垢面的用身躯堵着那缺，而在地上的堆里，一名老正卧在那里半睡半醒间嘟噜梦呓。

看到这一幕，田景脸色骤然郁下来，他即便不问也知道那糊墙的又不知被哪一家给偷去取暖了。这漫长寒冬内，京畿周遭已是片木难求，更远处虽然还有山林，但一来往返路途遥远，二来朝廷严禁私户砍伐。

看到一边用身躯堵住缺，一边还将老母双脚捂在怀中，田景本来稍显冷厉的眸子变得柔和一些，他转身在墙角里摸出一个两尺多高的陶罐，往里面塞几把，引燃后陶罐便冒起浓烟，给这不大的茅棚里带来些许暖意。

“阿母，吃饭了。”

八尺大汉佝偻着将老揽在怀内，同时也将那年轻往里面拉了拉，燃的陶罐塞在两身体之间，田景自己堵在了那缺处，顺手将两块冷硬的糙面饼丢进陶罐里。

“你又受伤了？”

年轻看到田景左半身隐隐抽搐，满脸忧色问道。开却是吴音，并不同于田景的江北梁州音。

“不碍事，辛苦你了！”

田景坐在那缺处，冷风拍打在背上，刀割一般，尽管已经冻得麻木，仍让他由心底里泛起寒意，望向年轻的色不免更柔和：“真要多谢你，若不是你照顾，我、我阿母她只怕……”

“阿芷是个好娘子，你要善待她……”

老嘴里絮叨着，有些含糊不清，那年轻不大听得懂，可是田景听了后，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羞涩，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年轻脸上。虽然只是蓬垢面，但仍可看出这面目姣好，不多的动作里流露出一寒伧家所没有的韵味。

老吃过半块饼子，偎着温热陶罐沉沉睡去。

年轻手里捧着面饼，乖巧的缩在角落里，给田景腾出了地方。田景却没有过去，他钻出了窝棚，游片刻，顺手抓了几家，那些家纷纷有冲出来喝骂阻止，可是看到田景那魁梧身形、目露凶光，只是叫嚷着不敢上前。

回到窝棚将缺堵住，老呼吸声时而沉浊时而低微，可见状况已是非常不好。田景两手捂住脸庞，发出一声悲痛的长叹，胳膊突然被点了一点，他抬望，只见年轻捧着半块面饼递到他面前：“给你。”

子昏昏沉沉的过，从年尾到年初，老终究没有熬住，一如其他窝棚里那些病弱之，填了城郊的石子岗。

死去的永远消失，窝棚里却没有沉寂，总有填进那些空出来的杂位置。

命真是贱得很啊！

田景越来越减少了外出，一面是避免消耗，一面也是越来越难觅食。朝廷根本无力赈灾，大户也没有钱粮去荫蔽，他们这些窝棚里的仿佛被世道遗忘，只能麻木的在这里等待死亡。

再强壮的汉子，也禁不住连断粮。尤其是田景这样的北地流，早已受厌见，当他一病不起时，很快就遭到了左近的驱赶，尽管那些也不能因此得到好处，但长久积累的绝望戾总需要发泄。

面对绝境，表现出的韧要比男高得多。她也早已是瘦骨嶙峋，但却拖着田景那宽大的骨架在少有迹的高岗里找到一个小窝。这小窝只是背靠大石的一处洼地，徒手挖出来一个浅坑，两个卧在这里等死。

没有吃食可以活多久？田景早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连抬都没了力气，只是间不时低唤一声：“阿芷娘子？”

“我在呢……”那娘子气息微弱，但还是应了一声。

田景望着那沉的天，语调有些怅惘：“实在想不到我居然是饿死……我家本是汉中大宗，那些杂胡也都是我家婢……十三上马击贼，十五纵横汉沔……唉，我与娘子说这些做什么……可惜终究没能善待了你……娘子应该也是江东大家吧？我一时私念不想把你送走，如今却是害得娘子与我同亡……”

鼓尽全身力气，翻身揽住田景手臂：“我愿意、我愿意同死在这里……婢子哪是什么大家，只是苑中逃散的宫……郎君不曾害我，你、你才是世间一等君子……”

田景听到这话，仿佛身受最大褒奖，他揽住那个，还待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沙哑荷荷声。他感觉到气息越来越弱，仅有的热量也在快速消散，悲伤水一般漫过心上，四肢绷紧中发出凄厉咆哮之声。

“那里还有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