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2 礼不拘人

由此小节，沈哲子益发感受到皇帝拳拳之心。于皇帝而言，垂死之，无论再说什么，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他大概都看不到了。因而只用实际的行动，希望沈哲子能体会父母舔犊之，善待公主。

一俟有了这些体悟，沈哲子心内感触更多。家国天下，一个无论心中藏有怎样远大抱负，弥留垂死之际，心内念念不忘的是伦亲，这大概是对生最后一份责任的尽责和担当。

他尚未为父母，也无资格评价皇帝和皇后态度举动不同究竟孰优孰劣，但无疑皇帝的这种做法，更能让他有所感触。虽然许多事没有宣之于，但这种无言更似于男之间不必言道的无形承诺。

这种意会，让沈哲子体会到他与公主婚姻之间政治和利益因素之外，更为刻隽永的意味。从此以后，那个小姑娘起居饮食、一生祸福荣辱，幸福还是凄凉，高兴抑或悲伤，都与自己休戚相关。这是伦大道的婚姻该有的庄严和沉重，是用一生来做注脚的契约！

怀着略显沉重的心听完皇后训话，沈哲子离开苑中时，已经到了黄昏。他与一众仪宾汇合，再拜观礼群臣之后，便离开了台城。接下来台城内尚有宴请群臣的礼仪，但是已经与沈哲子没有关系。

台城外鼓吹声仍在持续，下一站的目的地便是今天的终点，位于乌衣巷的公主府。

仪仗队由台城外出发，庞大队伍在夕阳下更添肃穆。御道两侧观礼民众越来越多，群内不时发出欢呼赞叹声，于这些小民而言，谁娶公主与他们都没有什么关联，但在这欢庆的气氛中，能够暂时忘却生活的苦累与艰辛，能够对未来的盛世美好有一点展望和幻想，已是弥足珍贵。

今公主大婚，仪驾所过街巷，但凡有爵禄官位在身的家，都要门庭大开，于庭前摆设案几，依照各自品秩摆上酒水菜品以飨仪仗，同时要有家中子弟跪迎苑中赏赐，多为绢帛礼器。

乌衣巷高门勋贵云集，一俟转巷中，便看到从街到街尾全都摆满了案食酒水。各家门庭前都有子弟等候应礼，他们自然不须向沈哲子跪拜，而是要等待仪仗队后方的苑中内侍宫。

在行过琅琊王氏门庭前时，沈哲子不禁一乐。只见王氏宏大府门前摆了足足十几个方案，上面各备酒食，若不明就里的看到，还道他家有喜在开流水宴呢。

不过王家这阵势也没有什么毛病，他家有爵位官禄在身者岂止十几，大概还是空闲地方太少不能完全摆开。在这些案几之后，却只有一个年轻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乃是王舒之子王允之。

若说沈哲子对王家诸多子弟哪一个能高看一眼，那便是这个王允之。他只在某些场合见过几次王允之，彼此却并无接触谈。此时看到王允之立在庭门前略有几分形单影只，沈哲子在仪仗队中对其微微颔首，王允之略作错愕后，拱手以回。

又前行片刻，公主府依稀在望。前方有一群早就等候在那里，眼见仪仗行来，便快速行动起来，清水洒道，其中有公主府随员自家相以下拜于道中，请沈哲子下马。

在没府之前，沈哲子还要对公主府一众持客礼，上了肩舆后快速进府中，再换一身衣衫，而后便以主身份再回到门庭前，将跟他行了一天的仪宾们礼请府。

至此，婚礼迎亲一切在建康城内的礼仪便告一段落。接下来接待宾客，宴请宗亲这些事，都不再需要沈哲子出面。他只要返回府中，等待夜后在门闱内与公主行小却扇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