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 塔上观婿

侍云脂急匆匆下去，而此时由塔上看下去，沈哲子已经被众团团包围住，似是在承受指责。看到这一幕，兴男公主便有几分不悦：“那沈家子好歹都是父皇属意者，他们这些一起凌弱，实在有欠风度！”

“今贺客多为侨，那沈家子乃是吴姓，彼此之间自然难和睦。”东海王笑一声解释道。

兴男公主却皱眉道：“那张家子不是也来了？他也是吴姓，看到乡受困怎么也不帮助？真是没有担当，今夜就先死他！咦，那沈家子又说什么？”

沈哲子倒不知远处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听到众指责自己表里不一，巧言令色，并不急于反驳。只是沉默着等众渐渐没有了新的说辞，然后才指着身前不远处的竺法笑语道：“公佛理确是粗浅，言法诸多却难消戾气，教出了一群执于舌逞威的浅薄之。”

听到如此不客气、无敬意的大话，周遭气氛更如沸腾的油锅一般，对沈哲子的言辞攻势又掀起一波来。身处这骚中心里，沈哲子仍是处之泰然，仿佛众所诋毁斥责的并非自己，心内反而一哂，如此群激涌环境内，这些却只是鼓动舌，连挽起袖子作势动手者都没有一个。这样的战五渣，再来一打沈哲子也不惧。

那竺法听到沈哲子的话，眸子转为幽起来，且不说他名望资历摆在这里，只是眼下这个年纪被一个少年指着作不屑状，心内已经不能淡然。

不过见沈哲子在众言辞围攻下仍能保持悠然姿态，心内倒是一，他抬起两臂示意众稍安勿躁，然后才上前一步微微一笑：“佛法自是奥义，我能撷者不过一叶，言于者又只一角，岂敢言……”

听到这里，沈哲子便环视众一眼，笑语道：“你们也听到，非我妄言公浅薄，法师自己亦有同感。”

“貉子实在无礼！公此言不过自谦而已，凭你如此短智之，又能知多少佛法意？狂妄大言，狂悖前，真是恬不知耻！”

“我知我非我，亦知非。但求苟新，新，从不抱残守缺。”

沈哲子微笑道，然后望着竺法：“公或觉我言有狂妄，彼此已是殊途，我亦不求相知。此前所颂之偈已是旧识，当我起身而去时，已有新得，不知公可愿一闻？”

竺法虽然已是沙门信众，但其实亦未能完全堪意气，否则完全不必自小楼上行来，听这少年言辞非己，心内已经隐有不满。待听到这里，更觉这少年确是无礼之。

佛法义，就连他都要枯坐苦思，沉吟斟酌良久，始能有一二心得。这少年先前一首佛偈或有几分偶然侥幸得之，确是工整，就连他也只能从其行为将之撼，但若说这么短时间能更有优于先前所得，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沈哲子倒不管旁信或不信，反正都是现成的东西，张就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原本有些嘈杂的环境，因沈哲子道出这二十字的佛偈，气氛陡然寂静下来。原本单独听到这一首佛偈，或能有所感触，但不至于过于心惊。可是在众皆已认可前一首佛偈的况下，再听到这一首，便如平地生风，江骤起，境界陡然跃升到一个全新境界，一时间竟无开。

尤其那个竺法，在听到这首佛偈时，仿佛一道惊雷于耳边骤响，又如醍醐灌顶一般，整个都呆在了当场，越是咂摸，越觉得这首佛偈似有无穷尽之意，就连他心中许多疑难都豁然得以贯通，而许多业已打磨成熟的观点，也都被碾压而过坍塌下来！

看到场中众闻者今皆愕然，沈哲子会心一笑。

时下盛行的佛教般若宗，本就是禅宗的前身。而这两首佛偈所所牵涉出来的六祖慧能与秀和尚，各自都为后世禅宗开一派之论的宗师物。无论是否信佛，对这一桩公案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菩提本无树，可以说是将禅宗般若空阐述到了极致，单单凭这二十个字，时下这些高僧，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在沈哲子面前低。

眼见那竺法仿佛顿悟一般沉吟不语，沈哲子才不会给他悟道一般爽快体验，无论这和尚是不是琅琊王氏之，既然架秧子起哄，那自然也没有什么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