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6 骑树少年

所以，相对于台上谈论的内容，沈哲子更感兴趣的是竹台上究竟是何。

可惜他所在的这个方向，竹台上景完全被纱帛阻拦，根本看不清台上的面目。于是沈哲子便退出了群，在群后绕行半周，才终于找到一个缺，即就是竹台的正面。可是这个方向的观众比别处多了数倍，放眼看去只能看到比肩接踵、黑压压的，根本就看不见台上的形。

“郎君到这里来！”

兵尉刘猛放眼望四周一打量，看到一个半丈高的石凿水槽，便行过去将水槽拦腰竖起，示意沈哲子攀上去。

于是沈哲子便跃上那竖起的石槽，视野顿时开阔起来，看到竹台上约莫有十几个，各据一席而坐，大袖飘飘，气度悠然，身后各自侍立一名童子或侍。

竹台的正当中有一座玉基屏风，屏风前坐着一名四十余岁身披氅衣者，面前案上摆着几卷经书，应是今次清谈的奉经之，负责选取经文供双方清谈者辩论，若有一方引用生僻典故而引起争议，则负责为众解答疑难。

这一个主持者，沈哲子倒是有过一面之缘，乃是泰山羊氏羊忱，官拜侍中。泰山羊氏玄风浓烈，屡出名士，乃是侨门清谈健将世家。

在羊忱身侧侍立着一个年级与沈哲子仿佛的少年，专注聆听着清谈双方的言论，间或站在那里提笔疾书，负责记录双方不断涌现出来的彩观点和语句。

至于这清谈的双方，年龄却都不大，一个年在二十三四左右，另一个甚至尚未加冠。看到这一幕，沈哲子倒是不免一惊，原本他还以为敢在这种场合登场的，即便不是饱学之士，也应该是享誉已久的时之名士，却没想到两年纪都不大，而且居然还引来这么多围观。

正待要让仆从打听一下清谈那两乃是谁，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你看够没有？把身子往旁边侧一侧，挡住了先来者还不自知，实在太无礼！”

沈哲子循声转望去，才发现在后方不远处的一株梨树枝丫上尚有一骑坐在那里。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年纪虽然不大，却是手长脚长，身材魁梧，衣衫紧紧绷在身上，看上去有一点好笑。

这少年眼珠有些激凸，上唇上已经生出来细细绒毛，左眼角有发红鼓起似是青春痘。见沈哲子望向自己，少年眼中更是不耐烦，一手抓住树枝，一手连连摆动示意沈哲子赶紧让开不要挡住自己，而后视线又投向竹台上，伸长了脖子似乎想要将台上的话听得更清楚一点。

然而因其听得过于专注，身体渐渐前倾，过不多久，沈哲子便听到咔嚓一声，那骑坐在梨树上的少年整个滚落下来，而梨树那一根枝丫亦折断垂了下来。

少年身手倒是敏捷，猝不及防掉落下来，两臂护住颅，整个缩成一团，就着地滚出丈余而后便两腿蹬地复又站起来，只是整个衣衫凌，满身满的屑，看上去颇为狼狈。

可是这少年却并不着急打理自己，而是再返回梨树想要再次攀爬上去，可是手脚并用努力好一会儿，只不过又将另一根枝丫掰断，只能颓然放弃。他视线转了一转，附近却没有别的更适合攀爬的地方，有些焦急的绕着梨树转了一周，继而被沈哲子站立的方式启发，转而冲向另一条横在地上的石槽。

只是那石槽重大数百斤，哪里是一个少年能够搬动的。眼看少年吃的力气都用上了，石槽仍是纹丝不动。沈哲子笑了笑，示意两名随从上前帮忙将石槽立起。

那少年终于得以立在石槽上看清楚竹台上的形，对沈哲子拱拱手，咧嘴笑道：“多谢郎君贵仆相助，先前多有不恭，实在抱歉！”

“不妨事。”沈哲子摆了摆手，不再看对方，视线复又落回竹台上。

那少年听到沈哲子开，诧异道：“你是南？”

旋即似有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冒失，连忙摆手道：“郎君不要误会，我没有小觑你的意思。”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好笑：“我没误会你，你又凭何小觑我？南北，乡土不同罢了，又是什么难于启齿的罪事？”

少年闻言后讪讪一笑，继而才说道：“在下谯国桓温，未知郎君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