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0 送君黄泉

行至前庭，千余部曲早已整装待，其中还杂有少年营一部分子弟兵，沈哲子今次就要带他们同去见识一下，何为羯胡，何为杀胡！

沈哲子本来不愿再上牛车，但若强骑与之身形匹配的马驹，则气势更显不足。末了还是被沈牧推上车驾，脚踏车辕将手中佩剑一挥，喝道：“我乡土者，杀！”

“我乡土者，杀！”

沈氏部曲齐声响应，声震云霄。其中尤以少年营那一批子弟兵最为踊跃，他们被安排在沈哲子车驾附近，充作亲兵，也是保护，一个个吼了音，脸红脖子粗。

“出！”

沈牧今亦是一身戎甲，顶红缨兜鍪，少年英武，气势十足，跨于马上将手中铁矛一抖，一行便向苕溪之北开拔而去。

寒冬腊月，旷野寂寥，千余马肃穆而行。前方沈牧率领数十骑兵斥候于乡野铺开，前后穿梭以传递消息。

沈哲子端坐车驾中，两名御赐班剑甲士随行两侧，与中军徐徐前行。沈氏旌旗招展，虽无幢盖礼器，却自有士气肃然！

沿途不断有好家族率众而来，多则数百，少则二三十。此行必胜之仗，沈家不只要展示其家部曲家兵的悍勇，还要显露出庞大的乡土号召力！

傍晚时分，行出武康时，整支队伍已经扩充到三千余，浩浩，如一道洪流在荒野推进。

各家员驳杂，队形难免散。沈哲子虽然不通军务，也知战阵厮杀，绝非越多就越好，因此在夜后，便令沈家部曲加行军，渐渐与后方马拉开距离。

寒月如钩，挂于天际，夜幕中不时闪烁起灯火光辉，夹杂以竹鸣声，在这肃穆的北上行军中，新年的步伐由远及近。

晨星晓后，沈哲子与虞潭所率领的乌程兵在苕溪北庄外会师。如徐家、丘家等距离苕溪北庄较近的家族部曲，已经在虞潭调度下将这庄园四野封锁，挖沟决渠，依稀晨光之中，那座庄园已成绝地，远远可看到惊慌的影攒动。

看到沈哲子所率领的沈家部曲，以及后方数量更为庞大的各家家兵，虞潭对吴兴的武勇之风又有一个更刻认知。他以郡守之尊，往来奔走，不过集兵千余，又郡中吏户庄丁者，才凑齐将近三千，其中还不乏徐家这种沈家附庸。

然而沈家除夕兵，元至此，旦夕之间，已集四千之数！这一份乡土威望，远非那些高高在上的吴中清望高门可比！

两军汇合后，沈哲子传令家兵：“掘土起灶，辰食巳攻！”

于是家兵们便各壕垒，抓紧时间休息以补充体力，等待开餐，养蓄锐后起进攻。

虞潭让乌程兵腾出壕垒，继而前推设栅，将庄园牢牢封锁，预防困于其中的羯胡突围。然后才将沈哲子并各家领军者等一请至自己的军帐中来，对众环施一礼，说道：“多赖众位高义，助我讨贼，今之恩，铭感五内！”

众听到这话后，纷纷表态道：“使君何须多礼，吴兴为我乡土，岂容羯肆虐！严氏悖逆之门，目无贞节大义，我等感为耻，誓不与其共戴一天！”

沈哲子则招招手，便有家兵将剪臂反缚、脸色灰败不堪的严安推帐中，旋即他上前一步，解下自己佩剑双手奉上：“请使君执此禽兽之耳，与我乡共诛逆贼！”

“请使君执耳！”

众也都纷纷上前，出言附和。

虞潭看一眼垂奉剑，状似恭谨的沈哲子。事到如今，他早已知自己只不过是这父子手中悬丝傀儡，由其摆布。但偏偏心内却难生出抵触之意，只因一步一步行至此时，完全出自他自己的意愿。

沈氏非但没有迫，反而屡屡相助。哪怕事到如今，这少年依然恭谨，请其为盟主，主持今次之战。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虚名，他心内也确实颇感欣慰。

“小郎君所言当仁不让，犹在耳边。今与诸位并肩戮力，扬我吴中壮义！”

虞潭大笑一声，接过沈哲子奉上之剑，蓦地挥剑劈下。一声凄厉惨叫，严安倒于血泊之中！

“壮我体魄，护我乡土！我家园，刀兵诛之！羯胡血，肥我田亩！言出必践，无功非！”

一串稍显稚的歌谣声在军帐外响起，忽有寒风掀开帷帘卷帐中，令众都为之一振。

东面鱼白渐露，一点金芒冲霞云而出！

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