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2 公器归我

就算回想过来再反驳，力度已经远不及当面驳斥了。

那几已是惶惶惊弓之鸟，被放开后便忙不迭冲向自家长辈，再不敢强行出，尚不知自己已经错过洗刷污名最好时机。

眼看那几家子弟一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模样，虞潭心中便是一叹，所谓腹无诗书，气浮晦。跟沈家那少年相比，这几家子弟实在不堪，竟看不出沈家并无杀他们之心。他心内不得不承认，时下吴中少年，这沈家小郎确是一个异类。

心内再将沈哲子一番言论梳理一番，虞潭眸子蓦地一闪，正待要开发言，旁边朱贡突然叫嚷起来。

“慢着！你施于尚有说辞，但损坏乡议之题又作何论？”

听到朱贡问责，虞潭心念一转，便将本欲说出的话又压下去，继而漠然道：“损坏中正试题，此前并无此事。老夫也很想知你有何理据，若不然，当表奏朝廷，施以禁锢，以儆效尤。”

那几家受灾之听到这话后，气焰再次高涨起来，声言定要严惩此恶行，更有绘声绘色描述此前沈哲子如何张狂放诞劈砍试题。

看到这些叫嚣，又将虞潭欲言又止的模样收眼中，沈哲子心中冷笑。脑子不行没文化，真的不要出，这些家伙大概还不知，他们自己的名誉已经被虞潭放弃。相对于帮这些洗刷污名，虞潭大概更乐意给自己政治前途施加障碍。

可笑这些尚不自知，不过也没什么，稍后沈哲子会让他们明白的。

所谓禁锢，便是不得出仕为官。这惩罚对沈哲子来说不算什么，今禁明解，反正沈哲子距离出仕还有大几年时间。但在这禁锢之下比较严重的罪名是藐视中正，这个帽子一旦扣上，才是最要命的。

看看那一脸得计之色的朱贡，沈哲子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其在作死道路上一路狂奔的行为。他对一脸急色的族叔沈恪笑笑，旋即开道：“名，公器也，不可多取。此题我已尽，留之无用！”

“哈，你说什么？前圣之言，大义幽，你竟然敢言尽！”

不独朱贡闻言惊叫，在场众也是一片哗然，皆震惊于这少年大言不惭。旁边沈恪更是叫苦不迭，这小子怎么说话做事跟他老子一个德行，总是要让胆战心惊！

“老夫也愿闻雏凤清音！”虞潭心内终究不愿向一少年低，因而发言欲以捧杀。

“名，不可多取；公器，不可多取。此皆大谬，我对以当仁不让！”

沈哲子朗声道：“名者，颂之望，实至而名归。顾氏高门，元公清逸，贤名乃至。我师纪侯，志存社稷，功名加身。陆氏双俊，文章冠世，才名附焉。此庄张公，莼鲈之思，逸名流传。名非可取，纷至沓来，当仁不让！”

沈哲子历数数，皆吴中名士，才显当时，盛名煊赫，让无从反驳。名非可取，当仁不让，若非如此，难道要反驳说那几蝇营狗苟，媚世邀名？

“公器又何谬之有？”虞潭已领略到这少年之辩才，心中虽有气结，苦于无从辩驳，便又发问，寄望这少年言多必失。

“天下公器，岂独名爵？田亩所出，衣食根本；山水清趣，颐养；诗乐风雅，陶冶；仁义至理，教化黎庶；我患田少不足奉亲，患识浅不足养，患耳闲不足修，患仁义不彰不足立世。公器归我，当仁不让！”

以一个略显夸张的咏叹调收尾，沈哲子笑吟吟对虞潭施礼说道：“使君可有教我？”

虞潭张张嘴，似有欲言，但终究还是难发一语。他寄望这少年言多必失，却没想到沈哲子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但有片言质疑，都将激起物议沸腾，成受攻讦之实。

心中有意说不得，半生清望毁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