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4 残破建康

瓦解的可能。这一点，老爹看得肯定比沈哲子还要准明白。

晋陵临近建康，一行沿练湖徐徐而行，行到第二天午后，建康城已经依稀在望。

尽管沈哲子早知建康历经兵灾不久，但料想京畿重地，应该也能维持些许气象。可是建康城外的纷景象，还是令他大感吃惊。

放眼望去，虽然不是战火纷飞，但也可称得上是遍地狼藉。坑坑洼洼，沟壑密集的旷野，浸泡在污水中的残肢断臂肿胀惨白，行处乌蝇成群，浓烈的腐臭味道四处弥漫，损坏遗弃的营帐军械杂堆积，尚有衣衫褴褛的难民穿梭游走期间，状如行尸走。

这一切，沈哲子看在眼中，心异常沉重。眼前的画面，大概才是这个世年代的底色，而不是世传颂的魏晋风流，曲水流觞，清谈雅集。

秦淮河两侧，杂丛生，并无吴音袅袅，脂飘香，反而有不少禁卫游勇，踏在木栅上用长长的竹竿打捞漂浮在河中的尸首，那画面令心悸，又倍感压抑。

沈哲子站在牛车上，极目四览，心中尽是悲怆。他知眼前的画面并非孤例，在北地大概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甚至还要更加惨绝寰！生于世，求活而已，何至于残忍作恶至斯？

秦淮河上二十四航，大半都被兵摧毁，如今由此面进出建康，泰半要靠船渡。那名传后世的朱雀桁倒是已经修复，只是两侧都有重兵把守，不许闲杂等通行。

随行的近千部曲，通过庾家的门路，被安置在河沿禁卫留下的营房中。尽管如此，沈哲子一行还是舟船往来数次，才连带物尽数送达建康城外。

建康这一历史雄城，现在看上去并不感觉有多宏伟，城墙斑驳参差，一些缺极为显眼，流进进出出，也无禁止，几乎已经没有多少据敌守卫的实际意义。

进城后道路曲折，少有直贯东西南北的大道，两侧民居建筑也都新旧参差，没有整齐划一的壮美之感，一如台城中的皇族，暗淡羸弱，勉强维持。

沈家在城中也有大宅，位于城南距离乌衣巷并不太远，供给一些在京中为官的近系族居住。早有先行一步进城通传消息，因此沈哲子刚城便见到几个印象不是很的族来迎接，其中便有早先曾经见过的沈祯。

对于沈充没有答应朝廷最开始的条件，位居三公，沈祯颇有些耿耿于怀，避开庾家之后，凑在沈哲子身边顿足叹息道：“早知局势如此，当初真应该先一步向朝廷投诚。”

沈哲子笑笑并不回答，身处象丛生的时下，并不是每个都能梳理出大势脉络。因为还要先去庾府拜见庾亮，沈哲子与族们谈片刻混个脸熟后，便先告别，只让一些随从和侍先回沈宅。

行在建康城曲折的街道上，不时遇见穿梭境界的禁卫，可见城中局势尚未完全平稳。庾怿忍不住叹息道：“兵事大凶，令京畿败至此。年初我来建康尚是祥和，如今已是不大认得了。这纷世道，何时才能天下咸宁？”

这个问题，大概没回答得上来，苟安江南的士族们，闭眼捂耳只当身外无事，更不管州陆沉甚于此地。

建康城东南是权贵聚居之地，后世引无数文墨客骚无限的乌衣巷便位于此处。眼下的陈郡谢氏尚还没有在此定居，因此这巷里还是王氏一家独尊。至于庾府，尚在乌衣巷往北的青石巷。

过了青石桥，南京夫子庙前身的东晋学宫还没有兴建，一片疏于打理的废园大概是旧吴游苑。绕墙而过后再行一段距离便进了青石巷，巷第二家门户乃是时任丹阳尹温峤的府邸，再往内里许则就是庾府。

被一群仆迎府中才知庾亮尚在台城处理公务，沈哲子也知凭自己的分量还不够让这台省重臣放弃公务回家接待，只能先在庾府等候。

这一等便到了夜幕降临，下通禀庾亮已经回府，沈哲子才停下来对庾条的洗脑起身相迎。对于要见到这个时下名望仅次于王导的东晋重臣，沈哲子心虽然不乏涟漪，但也并不抱多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