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菜油

喘不上气儿的哭声，围得越来越多的看客。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含钏拨开群，正碰见油铺的老板娘叉着腰，站在店门骂街，“滚边儿去！要哭丧别在老娘门哭！”见看戏的越来越多，膀大腰圆的老板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顺手提了缸清油摆在柜台上，扯开嗓子吆喝起来，“麻油、豆油、菜油、茶油！油膏、油饼、油渣、油底！看热闹称点油吧！看完热闹，顺手提两斗油回家炒菜，贼拉香！”

天儿太冷了。

跪在雪地上的那个小丫剧烈咳嗽后，出殷红的血。

老板娘嫌恶地动了动裙角，一脚踢在小丫的肩膀上，“滚远点！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小丫全身无力，险些后仰跌在雪地上。

含钏忙将她扶起。

小丫后背烫手。

含钏搀着小丫的胳膊，把她扶站起来，到贾老板手里，“烦您让她歇一歇，待会儿就将她带走。”

老板娘见状，冲了出来。

贾老板顺手将外袍撂开，露出了在腰间的砍刀。

锋利的刀刃，折出雪地的白和凉。

老板娘脚下一滞，眼珠子一转，落到了含钏的身上——这丫她见过，每天都拎着一只巨大的竹篮筐子在东郊集市买菜，先在贾得贵那儿买，再去前买时令的菜，年岁不大，穿的都是粗布麻衣，长相倒是挺好的，就是一双眼睛细长上挑，有点儿狐媚，多半是哪个府邸有有脸的采购丫。

老板娘冷哼一声，双手抱胸靠在门廊柱子前，“带走？这位小娘子，你是要将谁带走？这丫可是我花真金白银买来的，我就算不要她了，这身契还在我手上呢！”

油铺家不缺油水，老板娘腰肢浑圆，与旁边的油桶有几分形似。

若是梦里的含钏，是怕这恶的。

如今的含钏，说怕，心里也是怕的。

可再怂，她手上也是沾过血的，两条舌、一只眼睛，不说别的，如今也该她横起来了！

怂啥怂，热血一上，就完了！

“丫生了病，您是主家，治不治都随您，谁也指摘不了您。”含钏笑了笑，“只是这大雪漫天，地上的雪都积了快两三寸了，便是宫中和官宦世家也没这样惩罚仆役的。”

老板娘笑起来，“你少拿宫里和官邸里的事儿压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知道宫里的迷辛？！嫂嫂我痴长你几岁，奉劝这位妹子一句，别天天看话本儿，还以为自个儿是宫里的娘娘呢！”

含钏看了老板娘一眼。

集市里，确实百千面。

也不尽是有趣的场景。

看客越发多了。

有好心的婶婶给小丫拿了只暖壶抱着，也有集市里与油铺相熟的摊贩在一旁斜着眼睛咬耳朵，一边咬耳朵一边看老板娘，多半说的不是啥好话。

老板娘被指指点点得有些生气，也不趁机卖油了，拿起扫帚开始赶客，“走走走！都围在别家门作甚！自己的丫，我就是打死都行！管天管地，还管上了别的事儿了！”

含钏看着老板娘笑了笑。

老板娘被她笑得有些冒包，语气一下子拔高，用尖刻的嗓音掩饰自己的心虚，“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买东西就滚！”

含钏看了眼油缸里面的油，再看了眼老板娘嘴边凶神恶煞的痦子，也提高了声量，“丫死了，是您亏钱。您开个价吧，这丫的和身契，在官牙过了户，我就都带走了。这丫的生死便与您无关，您也用不着付药钱，担恶名。您是生意，儿也是生意，生意之间做事，谈钱最靠谱。”

老板娘脚下顿了顿，嘴边的痦子都变得生动了。

把阿双转手卖了？

诶！

这倒是个好主意！

听说，肺痨鬼可是医不好的，还不如趁现在转手卖了，找补点银子。

老板娘打量了含钏一番，倨傲地抬起下颌，开了个价，“三两银子。”

众哗然。

有好事者扯着嗓子喝倒彩，“您可别逗了！三两银子能在官牙买上两个健健康康的丫！买回来就能事儿！”

老板娘把扫帚往那处一扔，“嘁”了一声，阳怪气道，“有想做善事当菩萨，这价儿不喊实在点儿，对得起家吗！？”老板娘扯着嘴角对含钏笑起来，“我买这丫的时候，她才五岁，如今八岁了，三年的穿衣吃饭不要钱诶？北京城物价可贵着咧！这丫不活儿，光吃饭，一个的饭量比半大的小子还大，我收你半钱银子一年，不过分吧！”

不过分。

崔氏收她，一两银子一个月。

含钏从兜里摸出了三个碎银子，放在柜台上，手掌心一摊开，“身契，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