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镜子

纪然微微侧目，望着她。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小七睡得很安静，甚至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她的两只手紧紧抓握着毯子的两只角，把自己裹得像一只春笋。

纪然听着她的呼吸，心里也慢慢觉得平静下来。

尽管此刻他也很累，但或许是因为往昔留下的习惯，越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局，他越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纪然凝视着烧红的炭块，思虑着接下来的行程，脑中竟是没有半点睡意。

现在想想，小七之前的直觉是对的，如果连六郎这种活在天家眼皮底下的都有可能是瑕盈的爪牙，官道驿站里遇到的其他官兵岂不更加危险。

凭空露行踪，就像无端在自己身上撕开一条血，只会引来远处的猎杀者。

现在最为保险的办法，就是避开所有的耳目，尽快回到洛阳。

冯嫣，魏行贞，杜嘲风——但凡和这三中的一个重新取得了联系就好。

……或许，冯易殊也算一个，如果能单独碰见他的话。

不远处盛着粟米的瓮里渐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纪然轻轻伸脚拨弄了一下炭火，火势一下就小了许多。

窗外风雪如织。

……

“阿嫣又在想什么，看窗外看得那么出神？”

“没什么。”冯嫣放下车帘。

在从沧园伸向皇宫的道路上，冯嫣与魏行贞一道坐在车内。

杜嘲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马不停蹄地出了城，去找纪然和小七的下落。尽管所有都在担心他们俩的安危，但好在槐青仍好好地站在那里——这多少意味着，小七尚未遭遇命之忧。

如果她还好好活着，那纪然也更可能还活着。

关键是，看谁先找到他们。

如今唯一的利好，是魏行贞捏出的那位杜天师已经被陛下处死在狱中，而杜嘲风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投罗网——现在城内外的戍卫，已经把搜捕杜嘲风这件事给划去了。

“等一会儿从陛下那儿回来，行贞可以也出城看看吗？”冯嫣转看向魏行贞，“我担心……”

“阿嫣不用急，找是杜嘲风的最拿手的本事之一。”魏行贞轻声道，“今时不同往，眼下陛下几乎把她所有的力都转到了我们这里，我不能再像前几天一样把你一个留下了——你也不要轻易让自己冒这样的风险。”

冯嫣又看向别处。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关心则。

“我听说你姑婆现在也在宫里。”魏行贞又道，“不知道陛下现在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怎样，今应该都会给我一个答复了。”冯嫣轻声道。

马车行驶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

载着冯嫣的车架一回没有在宫门处停下，而是直接驶了进去——在以往，这是封疆大吏才可能有资格享受的殊荣，然而今因为孙幼微的一道旨意，冯嫣也差阳错地免于进宫后徒步前往太初宫的劳累。

但这样也好，她握着魏行贞的手，脑海中忽然浮现当年在长安第一次进宫的形。

那年秋天，从岱宗山回长安旧居不久，孙幼微就召见了她。

是李氏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领着她向太初宫走去。

一路上，李氏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但第一次独自面对宫廷之中扑面而来的沉郁与凶戾，冯嫣完全被吓坏了。

然而，她的惊惧和不安完全没有招来责怪，相反，在冯榷悄然将冯嫣的弱点告知孙幼微以后，帝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耐心。

后来的相处之中，冯嫣慢慢觉察到了这其中可能的原因，如果说心之间确有一层壁垒，有些坦诚，壁垒薄一些，有些内敛，壁垒厚一些，那么孙幼微心上的那层壁垒大概已经足以将她自己与自己隔开。

民间常常有盛传，说陛下喜欢敏感而胆怯的美，但冯嫣不这么想。

如果说帝王心术就意味着不可琢磨，那孙幼微在这一点上可谓是登峰造极，然而不可琢磨本身又是一种牢笼。

或许孙幼微需要的只是一面镜子，一面能映照出她自己喜乐哀惧的镜子。

这种微妙的心绪有时让冯嫣感到疑惑，她不能确定事究竟是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还是说她把自己的想法一厢愿地投在了孙幼微的身上。

然而对于在漫长的生里总是被困在一处小院的冯嫣而言，这种牢笼令她感到熟悉。

“公子，到了。”浮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马车的车门被打开，冯嫣一个安坐在那里。

“请下车吧。”浮光向着她伸出了手。

冯嫣接过浮光的手，脚步很轻地踩在地面上，她跟在这位年轻官的身后，向着太初宫的石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