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醉酒祸言

不曾见过他如此心灰意冷的悲伤模样。

“张卿且起，有什么话细细道来，太子到底怎么了？你只管说，朕绝不偏颇。”

张玄素流泪叹息。

东宫属臣，在外眼里看来那是前程无量的官职，太子潜邸之旧臣，只要有耐心等到老皇帝蹬腿归天，太子即位，他这种东宫老臣必将被重用，多熬些年岁，当个位极臣的三省宰相并不难，张玄素虽说是有名的谏臣，终究也有几分权欲，他也希望自己有当宰相的那一天。

然而，今晚李承乾说的那番话，“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岂不定”，这句话终于震惊了他，他对李承乾彻底感到失望，甚至心寒了。

如此残之君，将来若即了皇帝位，岂不血流成河？这样的太子，值得他辅佐吗？

张玄素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辅佐的竟然是这等子，他发现自己侍侯不起了，一则心寒，二则害怕，三则，为千万黎民而哀。

左思右想，犹豫迟疑，张玄素终究是贞观朝里有名的正直谏臣，他选择了进宫如实禀奏。

“杀五百，岂不定”，这句话别说起来顶多是句酒醉后的狂妄之言，任何说这句话都可以当成是玩笑或是醉话，任何都可以说，唯独太子不能说。

从李承乾嘴里冒出这句话，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没敢把它当成胡言语或是酒后狂言，也没觉得这仅仅只是一句混帐话，因为他是太子，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一句话，听在别耳朵里，都会自动上升到政治高度，没别的原因，因为他是太子，他说当皇帝后杀五百谏臣，任何都要当成一句真话，认真听进去，并且记在脑子里，因为他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甚至更多。

不得不说，这句话太严重了，张玄素无法再站在李承乾的立场帮他饰太平，哪怕是东宫属臣，他也无法隐瞒下去，他怕担上责任，怕背负千古骂名，教了七八年，就教出这么一号货色，张玄素羞愤得真想一撞死在李世民面前。

原文原话，一字不改，张玄素老老实实在李世民面前复述出来。

李世民听完后两眼呆滞，沉默不知多久，布满了不敢置信，最后噗嗤一笑，摇道：“张卿言过其实了吧？承乾虽说不长进，但也不会昏聩残至斯，朕的儿子，朕了解他，这两年确有种种不如意之处，而且不思进取，纵酒色，甚至也因小过而杀过东宫里的宦官，这些朕都知道，但他不可能说出如此混帐的话来，哈哈，怕是当时承乾酒醉，说话含糊不清，张卿听错了。”

张玄素也不争辩，跪在他身前垂默默流泪。

没有争辩，反而是最有力的解释。

看着张玄素愧疚愤恨的复杂表，李世民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了，接着，以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脸，僵硬凝固的笑脸渐渐敛起，开始凝重，最后迅速化作一片红的怒意，宽阔的胸膛也开始急速起伏不定。

“他果真如此说？”李世民语气冷森道。

张玄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伏地泣道：“臣失职，臣辅佐太子不力，罪该万死！”

李世民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心灰意冷地闭上眼。

“杀五百，岂不定？”李世民喃喃念叨着这句话，震惊且震怒的表落在张玄素眼里分外可怖。

“好气魄啊，呵呵”李世民忽然冷笑。

自他登基以来，朝中谏臣不少，从魏徵到御史台的各位监察御史，再到他身边的中书舍，严格说来，这些都算是谏臣，以李世民博大的胸襟，有时候也恨不得把这些没事挑刺的厌物们全杀了。

可是，他不敢杀，一个都不敢杀，哪怕当初魏徵站在金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着他的鼻子连骂三声“昏君”，他也没动魏徵哪怕一根手指。

现在好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位太子殿下一开便是“有谏者，我杀之”，而且还要“杀五百”

昏聩到这等地步的话，李世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堂堂太子说出来的。

看着垂无语的张玄素，李世民眉拧出水了，沉地瞟了他一眼。

到这个时候，李世民还是不愿完全相信他的话，因为李承乾不仅是太子，也是他的亲儿子，张玄素却只是个外，李世民不愿因外一言而冤枉自己的亲儿子。

“宣太子觐见，马上！朕想问问他！”李世民目光冷，咬着牙从齿缝中迸出这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