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星星之火

那瑞雪，背着北风，刘秀披蓑顶笠，挎囊带刀，艰难骑行在路上。

虽然还不到薄暮，但冬季天黑得早，加上下雪更加沉，前方一片冥暗，路旁里闾的声似也被积雪吸收，独见炊烟静静升起与云层汇作一片，远近尽是悄寂。

直到一阵惊天动地的鼓点，打了寂寥！

“是傩鼓。”

刘秀勒住马，露出了笑：“我好歹赶上了。”

他家正举行一年一度的傩戏，浑浑沌沌中隐约传来歌舞呼号，随着仪式过半，舞台出了里垣，一条火龙沿着大路，由远及近迤逦而来。

小雪阻止不了们的热，漆黑的夜火把翻滚，松木点亮的火光在月色下闪动，高举的旗幡一次次举向夜空。

细心点就能看出来，与一般的傩戏不同，混中竟有几分秩序，队伍进退有度，声势大而不散，这百多好似有位指挥官在控。

这是刘伯升对手下宾客、族加以训练的成果，名为准备傩戏，实则嘛……按照伯升的说法，天下有变时，予兵弩甲胄，就是两屯兵。

队伍近了，领之看到刘秀驻马于道上，过来一看，不由大喜：“是文叔！”

此名叫刘嘉，字孝孙，舂陵族，也是年少丧父，被刘秀父亲收养。他温厚仁，与刘縯、刘秀兄弟亲如手足，曾与刘伯升一起到常安去求学，习《尚书》、《春秋》。

如果说刘秀是兄长的右臂，那刘嘉就是其左膀。

刘秀道：“孝孙，吾兄呢？”

“在后指挥。”

刘秀在傩众中穿行，火把下是一双双壮健的手和满脸亮闪闪的汗珠，扑鼻而来是燃过的松香味，每个都那么熟悉，皆能叫出名字。

他格易相处，在族中缘很好，个个都想过来和阿秀亲近。

刘秀只有些感慨，故乡就是比常安好啊，难怪诗里说：“黄鸟黄鸟，无集于穀，无啄我粟。此邦之，不我肯穀。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但他现在没功夫与众寒暄，只想快些见到兄长，刘秀有话要说。

刘秀就这样被众簇拥着来到队伍中央，这场傩戏的指挥官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壮士，站在一辆拉的辇车上。

此上戴着狰狞傩面，那模样似熊非熊，似虎而近鬼。身蒙黑熊皮，玄衣末裳，执戈扬盾，伴随着锣鼓声，且唱且舞，还真有些挥斥方遒的气势。

傩面上鎏金孔目中，一对眼睛看向来到辇边下拜的刘秀，颇为惊喜。

刘秀迫切想见到哥哥，将自己在常安憋了很久的见闻感念告诉他！

他明白了，兄长是对的，大汉应当复兴，新室活该覆灭。

此刻却一下子哽咽了，只垂道：“兄长，秀儿回来了！”

“善！”

爽朗的笑声从傩面后出，刘縯将弟弟扶起，揽着他一起登辇，在傩旗下把手中戈盾到刘秀手里：“有了文叔，这场傩，便齐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隔的列尉临渠乡第五里，傩戏已接近尾声。

北方之傩，和南方之傩不大一样，谚语：“腊鼓鸣，春生。”参加腊祭的族里民皆戴胡，身上扎着细腰鼓，手持木槌砰砰敲打。

击鼓驱疫，谓之逐除，整个里都在齐心协力地驱赶象征妖邪疫病的鬼面。

从祠堂一直追到村，狗在前在后，小孩又跟着大跑，等将扮演者按住后，剥了他们脸上的鬼面，就和粗制滥造的鬼幡一起扛着，欢天喜地出了里聚，一脑扔在空地上，又加了些薪柴甚至是石炭进去。

“宗主，宗主！烧了它们！”

戴着傩面主持祭祀的宗主第五伦，在欢呼中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他心中仍在想着其他事：五个月来，第五伦在老家、在常安的所见所闻，简直是光怪6离。这新朝名为新，实则旧朽不堪。

青徐海岱、淮扬会稽、荆州江夏，天下已6续了农民起义。

吕母、樊崇、绿林，如同柴里迸的火苗，目前只是星星之火，但未来注定燎原！

“而我要做什么呢？”

第五伦要在关中腹地，紧挨着常安的列尉郡，慢慢积起一摞巨大的薪炭。再在最适合的时机点燃，那将是天下最耀眼的火光，引领这场怒火的盛宴！

在众狂热的呼喊中，第五伦将手中火把扔了出去，点燃了象征去岁疫病妖邪的鬼面幡旗。

火光在月色下闪动，村民们闹哄哄地涌来，抚掌而笑。在他们面前，燃星如蝶争飞，明焰似火莲绽开。渐渐又下起雪来，天上玉甲纷纷，雪欺火势，炭助火威，遮不住赤龙斗跃，腾空而起！

“烧吧。”

“将旧王朝烧个净，才能就着烈火，敲打出个新世界！”

……

ps：新书就不分小卷了，第一篇结束，后面要开始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