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八章】第16节

面，不应该是这样：正当中，坐着戴着眼镜、拢着斜长的青白发掩饰着谢顶的邵剑英，而他一看到我和夏雪平进门后，仍然很慈祥关切地看着我俩：“雪平，秋岩，抱歉这么把你们母子俩请来！来，坐吧！”随后，他对着我俩冲着他正对面的两个空位置一摊手。

但是我俩并没就这么坐下，而是继续心有茫然地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圈二十二个已经被坐满的位置上，具是白发苍苍、虬兀粗糙的皱纹布满脸颊脖颈与手背，但看起来目光都是炯炯有、矍铄的老大爷老大妈——哪怕好些的老花镜镜片，比桌上那红酒瓶的瓶底还厚，还有几个直接是坐在椅上的，举手投足间的动作，还带着根本抑制不住的颤抖抽搐。

这些里面，除邵剑英自己今天穿了一件领上带绒的皮袄以外，剩下的仅有几个看起来就像是比较好面子的老大爷，穿了毛料西装，有些看起来好像就是在地摊上买的，有些貌似是在二手旧货市场淘来的、虽然清洗过了但是上面还留着不少油污跟漆痕，还有些明显就不合身；而剩下的大部分，都穿得十分普通，尽是军绿大衣、碎花袄，还有可能都不超过四十几块钱的毛衫跟自己手工做的棉裤。

若是走在马路上看到他们，我不会觉得他们这些上了年岁的老家竟然会是每天都在对这个城市的治安系统进行暗中控的组织成员，而仅仅会觉得他们只是谁家的普通的爷爷罢了。

再仔细看看，我便发现，他们这里面我大部分的也都见过：有的在警院的校庆典礼上作为荣誉教官和校领导出席过；有些则是照片出现在我和夏雪平帮徐远跑完腿后刚回F市时，沈量才给我的那批无缘无故失踪的老部老警员里；有几位，是在我小时候经常去外公家里做客慰问外婆、看看舅舅舅妈和夏雪平的爷爷，他们的名字我都记不住了，但我对他们的面相绝对有印象；更有几位，就在之前几天我在查上官果果和万美杉杀的案子的那大清早，他们来过局里，想找夏雪平和我问徐远和沈量才帮忙讨退休金和津贴。

这一圈稳稳当当地坐着，而刚才推我和夏雪平进屋的这几个，别说舒平昇秦苒这样的小角色，就连傅伊玫这个邵剑英的闺，都得老老实实靠边站在一旁。

而他们这些，对于夏雪平来说，似乎更为熟悉。

“原来你们各位也都在……嗬，我还以为就只有詹姨呢……”夏雪平几乎是边叹着气边说出的这句话的，她睁大了眼睛看了一圈，眼眶里闪着困惑的光，内心里必然也是五味杂陈。

“十几年没见了吧，雪平？”就在我的左手边，一个消瘦的短卷发老看着夏雪平慈祥地笑了笑，然后又看着我笑了笑，“孩子都这么大了。

”这会儿夏雪平根本说不出来话，而我能说什么，我总不能再像刚才似的继续拉裤链解裤裆，像刚才对付傅伊玫舒平昇那样。

于是本来就没坐下的我，只好立正站好，对那老太太鞠了一躬：“好——我记得您，小时候您来家里看望过我外婆。

警院寒假‘五老拜年’活动的时候，您也来过。

”“嗯，小伙子记挺好！孩子……唉，我也差不多像你这么大，就当了警察，一开始我就跟着老夏，那时候的他好像也没比你现在大多少岁。

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的老夏一样——你跟你姥爷长得是像！”老太太伸手跟我握了握手——我这时候才又注意到，在座这帮加一起少说得七百来岁的老家们，除了有些个别的手上戴了手镯、戒指、玉扳指之外，右手小拇指上，全都戴了一枚黑色的金属戒指。

不是黑曜石，也不是合成玻璃或者别的聚乙烯之类的材质，看起来似乎更像是抛过光重新锻造的钢材。

老太太见我多盯了两眼她手上的戒指，厚厚的老花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仍然贼得很，立刻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回去。

见她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无所适从地愣在原地。

我身旁坐的的夏雪平，则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屋子。

倒是邵剑英什么都不在乎，走到我面前拉住了我的手臂，大大方方地开了：“这位我得好好介绍一下，秋岩，这位是你柴晋宁，是你外公第一批的下属，从辈分上讲，她可是在座诸位的大师姐，我都得叫一声‘教官’的；来，还有这位，齐翰前辈，他是咱们局重案二组的老前辈，当过老刑侦处的副处长……”一时间，霸王硬上弓般设下的鸿门宴，反倒成了“千叟千媪认亲大会”——本来满肚子怒气的我，却因为见到了这帮垂垂老矣的长辈，多少消弭了大半，而剩下没被消缺的，只能被我尴尬地咽在肚子里。

而伴随着我和那些老家一一握手、邵剑英向我把他们一一简单介绍，令我当真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一个个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白发老者，年轻的时候竟然全都是在警务系统里面十分有有脸的物：他们的与穷凶极恶的杀手屠夫、悍匪、恐怖份子拼杀搏斗的荣誉，都已经被遗忘；他们身心经历过的酸甜苦辣，并没有被写在档案里，他们的艰辛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