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8 不该醒来

…约四十岁上下，样貌并无出奇之处，但左边眉下有一处旧疤痕。”

解首辅眼神一变：“果然是他……”

“阁老知道此？”内阁大学士余广问道。

“我初听便在想，此能有本领在戍边军中立威，多半不会是没有名号的小物……”解首辅的目光忽明忽暗：“我若没记错的话，他原先应当是西营中的一名副将，约十数年前受夏廷贞一党排挤，才被贬出了京师——”

礼部尚书略吃一惊：“竟是副将出身？”

解首辅：“不止如此，且是燕王旧。”

正因此，他与此也曾打过几次照面。

想当年大庆初立，未立太子之时，他与许多一样私下更看好燕王多些……

但纵然再如何看好，他们这些臣子忠于的只有君主，以及未来的君主。

燕王……

眼前闪过那张脸，解首辅心中滋味难辨，说不清是痛恨还是惋惜，或是叹息命运弄更多些。

昔那个意义风发、一身正直之气，将江山安稳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少年，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先皇临终前，当真对此就毫无预料吗？

“燕王旧……如此说来，此岂不是极有可能会倒向燕王一党？”

如此滇州便等同落燕王手中了！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江太傅微微摇：“此之举，或正是燕王授意也说不定。”

解首辅未语，却是默认赞同了这个猜测。

二十余年前，滇州几乎被乌所占，当年正是燕王跟随镇国公一路南下定下滇州边境，将这些异族逐出大庆疆域，建下层层铁壁般的防守。

亲眼见识过异族残酷手段的，才更懂得滇州百姓之苦。

晋垣此举，背后难说不是燕王之意……

意识到这一点，偌大的内阁书房中有着短暂的寂静。

有些话，说不得。

但不必说，他们也皆心有分辨。

同一刻，太子由养心殿内而出。

“殿下……”

守在殿外的贴身内监忙迎上来，见得男孩子泛紫红肿的眼眶，不由一惊：“殿下的眼睛受伤了！”

“无妨。小伤罢了，不打紧。郑太医已替我看过了。”

男孩子边说边下了石阶，内监跟在他身侧声声关切。

听着这些不似作假的殷勤关怀，男孩子心里略有些触动。

自父皇病重，四弟……或已不能这么喊了，自荣贵妃之子被掳之后，他身边的这些宫们，待他倒是多了几分真切的忠心。

有些，甚至跪在他面前同他坦白，从前是受他父皇待守在他身边，而从今起，便真真正正是他的了，若他有什么差使，便是豁出命也会办到。

他并不觉得荒谬，也并不认为这些面孔反复，实在不堪。

不过只是些在夹缝中想方设法想要活下去的可怜罢了……

父皇倒下了，这些宫们便陷了茫然不安之中，想要寻求庇护也属正常。

可他给得了这些庇护吗？

甚至他也是茫然不安的……

只是他的不安与宫们稍有不同——

而就在今，就在方才，他竟一次生出了“父皇或许不该醒来”的想法。

不是因为那只重重砸在他眼睛上的药碗，虽然真的很疼，很疼。

而是因为看到解首辅险些被发落杖责——

在父皇昏迷的这段子里，不，甚至在此之前，一应困局皆是解首辅他们在费心应付，父皇……造成了这一切恶果的父皇，当真没有资格这般对待他们。

大庆的百姓们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殿下眼睛受了伤，不如先回东宫歇息可好？”内监在旁提议道。

“不必了。”一阵寒凉秋风袭来，太子拢紧了披风，咳了两声后，道：“去内阁。”

纵然政事上帮不上忙，但他至少还应当代父皇向解首辅和诸位大赔不是。

他一路来至内阁书房外，隐隐听得书房中几位大似有分歧之音，便未让内监上前通传，而是自己单独走了进去。

内阁书房分内外两间，解首辅等在内室议事，太子听着，下意识地在屏风后驻足。

他听到许许多多叫诸位大们焦烂额之事，与惊的灾民数量……

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男孩子缓缓握紧了白皙细弱的手指。

或许，他也该替大庆做些什么……

可他能做什么？

……

庆明帝于子时前后起了高热。

本就虚弱的这一场高热发下来，便昏昏沉沉地说起了胡话来。

倒也不能说是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