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梦行

自此之后，章生一便再也没有受到冤魂的侵扰，一次都没有，可是他的麻烦却并没有减少，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脚疾。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那夜的疼痛只是个开端，打那天起，他发现自己的双脚逐渐起了一些奇怪的变化。疼还只是其次，外表的改变才是令他最为心惊的。小脚趾越缩越小，到了后期，竟然完全消失了，脚面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鳞甲，延伸到指端处，与前面已经变成了弯钩的指甲接在一起。

这哪里像脚，分明就是禽类的爪子。

他庞大肥硕的身躯压在这样一副脚爪上，每走一步，都是折磨，更不要说那不时便会发作的疼痛，从脚趾向躯体内部蔓延，像被针尖一点点掏挠着，不将他摧心剖肝誓不罢休。

这些年，章生一不知道让寻了多少名医，为此病花出去的银子更是数以千计，可是到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病没看好，还因为吃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而变得更加肥胖，杵在那里，简直像是一座墙。

可是在受尽了病痛的折磨时，章生一还在经历着另外一种煎熬，来自于内心处的，看似无害却更加难捱的煎熬。难捱到他自己都记不得了，难捱到那折磨变成了心魔，无时无刻不跟在他的身后，难捱到他甚至看不得章氏窑厂出产的大雅斋，甚至连听到烧窑的声音都恶心得想吐。

每一瓷器中都是啊，他杀了，还要复一地照看着这些光彩夺目的“尸体”，将它们当宝贝似的珍藏，年复一年地把它们护送到京城，进贡给宫里那位笑吟吟的。

这样的事，恐怕无论搁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心安理得，当做无事发生。

章生一自然也会，只是他的表现更加怪异，他，得了梦行症。

是燕生先发现的，那晚，章生一在经历了一场生不如死的疼痛后，终于累得睡着了，可是只躺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却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二话不说，连衣服都没披，就向门外走去。

燕生吓了一跳，忙跟在后面叫他，可是喊了几声就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章生一的脸，那张圆盘似的大脸上，没有一丝表，眼睛虽然张着，却仍像睡着了一般，眼睛中空无一物。

燕生曾经听老们说起过梦行症，所以心里便多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听说梦游之一旦被惊醒，有可能就此犯了癫病，甚至可能当即丧命，所以也不敢再吱声，只默默跟在章生一的后，随着他一路走出院门，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燕生每每轻声解释，于是便有越来越多的加到跟踪章生一的队伍中。

这是一幕异常奇异的景象，打一个胖子，走得歪歪扭扭，后面是一支十余组成的队伍，不敢靠得太紧，又不敢离得太远，只静默不语地跟着，时不时伸手虚晃一下，怕章生一摔着磕着了。

一行就这样走出了章宅，在章生一的带领下，朝后山的方向走了过去。燕生本以为他要去窑厂的，可是他猜错了，章生一只是从那些点着火的窑中间径直穿了过去，来到山脚下，然后，顺着一条鲜少有走的山路朝上攀行。

换做平时，他走上几步都困难，可是梦境中的章生一，就这么沿着这条略显陡峭的山路走了上去。他感觉不到痛了，因为有另外一件事，比脚痛来得更加气势汹汹，迫得他不得不在更半夜，偏向险山行。

后面的当然不得不跟着，平地上他们都怕章生一摔着，更不要提，在这石嶙峋的山老林中。可是走着走着，就有觉得不对了，因为路两边的树木越来越稀少了，月光毫无阻碍地落下来，照亮了前方一面陡直的峭壁。

燕生顿住步子，脸上露出一丝惊惶来：怎么他要到那个地方去吗？那个平里连樵夫猎户们都不敢靠近的地方，那个传说中气丛丛，尸山血海的......老窑。

后面几个年纪小的小厮腿软了，怎么都不敢再跟过去，燕生虽然也怕，但也别无他法，只能咬紧牙根，硬着皮跟在章生一后面，朝那面布满了窑的峭壁走了过去。

章生一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离峭壁仅数尺之遥的地方，微微昂起一点，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一黑乎乎的窑。他那两颗小小的眼珠子里簇起了两抹光，那么亮，亮得燕生以为他已经苏醒了，所以中不自觉又叫出一声“老爷”来。

章生一没有回应他，又盯着那些形状各异的窑看了片刻后，他忽然“呵”地笑了一声，低声说出一句话来。

许久之后，燕生才品出了那句话的意思，只是当时，在听到那样没没脑的一句话的时候，他满心满脑皆是迷惑。

“被送到这里来，被锁在这窟中，活活饿死痛死，很惨吧？可是你们不知道，千年后，那些一点都没有变呢。只不过，他们聪明了，为了怕被千指万骂，为了怕死后在阎王爷面前百莫辩，他们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羊皮，遮盖住青面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