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畜生

吴老汉看着被烟火熏得灰蒙蒙的天，以及那嵌在天与地中间的一昏黄落，摇着笑道，“老哥呀，你也是有福之，说不定还能亲眼见识到宫里的贡品，如此，也不枉此生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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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后，押送瓷器的官兵离开了章氏窑厂，启程回京。上路那天，附近的村民们都聚集到村，目送这只浩浩的队伍远行。几百驾马车上，堆满了大小各异的筒笼，里面装着用纸包扎好的“大雅斋”。

大雅斋是太后自署的斋号，是她写字作画的地方。而作为瓷器的“大雅斋”，则得名于沿上书“大雅斋”三字，属于堂名款瓷器，是太后专门为自己设计烧制的御用瓷。

当年先帝亲政后，为了拥有更多的自由，一直在寻找机会让太后退出权力中心。于是，以感恩皇太后为朝所作贡献为名，下旨重修圆明园，把圆明园辟为太后颐养天年之所，以示自己的孝心。

而老太后最喜欢的“大雅斋”是此次重修工程的重点。

同年正月十九，圆明园正式开工重建。在圆明园开工重建的两个月后，内务府传办全天下官窑民窑烧造一系列的陈设及用瓷器，并且下发了瓷器的画样。

如此过了两个月，各地都将自己治下官窑民窑所产瓷器上呈内务府，而内务府总管在一屋子琳琅满目的瓷器中转了一圈后，毫不犹豫地将目光投放到一只荷塘鹭鸶纹缸上。

这只水缸敞下折，弧壁，假圈足，沿一周饰墨彩回纹，内里施松石绿釉。外壁绘荷塘中荷花盛开，莲蓬饱满，三只鹭鸶两立一飞，动静结合，相得益彰，在一众瓷器中耀眼夺目。更重要的是，这位拍了一辈子马的内务府管事一眼便看出，它是完全依照太后的喜好烧制的。

因为，这瓷器非常的化，与前几代皇帝所追求的莹素如银，皆兼青彩的致唯美截然不同。

它地釉的色彩有地、藕荷地、明黄地、大红地、浅蓝地、翡翠地、豆青地等种，每一种都柔和得像缕春光。而且它并非完全按照画样烧制，太后生平酷花卉，可它上面的纹饰不是选取单一的花卉，而是由花和动物融合成更加充盈和饱满的主题。

最重要的是，它浓艳华丽得有点俗气，虽色泽绚丽，但看多了，难免会觉得饱了，撑了，目光在上面多流连一刻都是厌烦。

看似是一瓷器，实则却像是一个花枝招展衣着繁琐的。

瓷器是审美的表达，也是这个本身。

所以，当老太后满眼放光地注视着这荷塘鹭鸶纹缸时，内务府总管一点也不意外，他也知道，一个全新的审美的时代到来了，它由宫廷而起，将在全国上下掀起一，直至下一个时代的来临。

这的开始于一个叫做章氏窑厂的地方，它将借助太后的手，把自己推向辉煌的巅峰。

吴老汉没有来看押送的队伍，此时，他完全沉浸在另外一件事里，怎么都无法将它的前因后果捋清楚：刘铮连夜携妻带子走了，就在押送大军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一家几带着行囊离开了村子，只留下几间空空如也的房子。

其实一月前吴老汉就觉得奇怪来着，刘铮送走了老父亲后，并没有着手拆房盖房，吴老汉问起此事，他就用天气不好来搪塞。可是如此过了大半个月，雨早已经停了，刘家却还没有要盖新房的迹象，倒是刘铮的小儿子无意间说漏了嘴，说什么他们一家要到镇江府去，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吴老汉听到此话，赶紧找刘铮询问，还问他是不是准备马上去接刘老儿回来一起走。可刘铮却冲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叔，小孩子家家说的话你也能信呢？我爹在这儿，我们一家能到哪里去？”

吴老汉自是信了，以为那不过是小孩儿说的玩笑话，倒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看到去房空的场景，吴老汉忽然觉得刘铮的那个笑特别渗。他是在蒙自己啊，他还没有收拾妥当，怕自己去普济堂找刘老儿，把实全部说出来。更怕刘老儿回来闹他，让他在乡里乡亲间失了颜面，指责他是个不孝子。

他刘铮能做得出来，却无法承受那一只只戳着他脊梁骨的手指。

“畜生。”

吴老汉忿忿啐了一，当即便决定要到普济堂去，他不忍心老友还被蒙在鼓里，还在到处对说自己的儿子是全村最孝顺的那个大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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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的普济堂显得尤为安闲，虽然夕阳的光被上方的浓烟挡住了，但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榻能眠的子在这个世道已算是奢侈。

每个脸上都笑呵呵的，行动不便的老还有专门的小厮照顾，吴老汉觉得刘铮倒是没有骗:在这里过活，至少比在家中舒服得多。

如此想着，他心里忽然多了些许安慰，与其让刘老儿跟着他那混账儿子疲于奔波，倒不如让他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