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萧容目送她引着一侍走了，进了院子，推开门扇，便闻见一子腻的脂香气。绕过屏风，便瞧见一个小孩和几个丫鬟，围坐在小圆桌上打牌。那小孩脸上蹭了不少红印子，见萧容来了，伸手招呼着。

“容哥儿，来耍耍！”

萧容扫了一眼桌上那些骨牌，上面雕刻的图案十分致。就着一个丫鬟让出的位子坐了，听了遍规则，四一局玩了一阵。

萧懿宸前几方得了这骨牌，用的也是坊间新近兴起的玩法。特请了高手教授，原想着在这弟弟面前威风一把，哪知萧容一上来，开局便打了个平手，随后又是局局得胜，而且手气极佳，把他给打了个落花流水、体无完肤。

萧懿宸便觉得心里被“哗啦”浇了盆冷水，连带着对玩的热乎劲儿也散了大半。骨牌往桌上一撒，小丫鬟们便极有眼色地收拾东西，撤下去了。

萧容进来时留着门，丫鬟们退出去时便也没关。再敞开窗子，春天的过堂风一吹，顿教脑清醒不少。

外的小厮探探脑地往里瞧，便听见没好气地一声喝。

“滚进来！”

“哎。”那小厮生得眉清目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夫教我给少爷送课本……”

萧懿宸细长的狐狸眼扫了他一眼，直觑得那小厮后背发凉，才收回视线。接过书册纸笔，往桌上随意地一撂。

他看了一眼对面悠闲吃茶的萧容：“听说你今早出门去了？”

“是啊。”萧容看着他有些郁闷的眼神，露齿一笑，“我的课业昨晚便做完了。”说着还挑起眉毛，轻轻地朝杯上方吹了气。

“……”萧懿宸愤愤地瞪着他，却见那小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

“哦，对了，我今早还看了耍猴儿。”

“？”

“路上也买了几个徐记包子，那味道，啧啧——”

“……”

“听说老茶楼又请了个说书的，和原来那个鹦鹉儿一起，说是要换个新奇的形式，一唱一和的。那叫什么来着？哦对，’相声’，今晚便是首演，我准备约几个去看看。”

“萧容！”萧懿宸踹了一脚他的凳子，直伸着双手扑过来，掐着那瘦削肩膀，“我不管，你得带上我！”

萧容一手把他推开，整了整衣领：“哪敢？我可怕伯母凶我呢。”

“我娘待你比我还亲呢，哪舍得凶你？等我背完这些东西，天都黑了。”

“唉。”萧容闻言叹了气，一手托着腮，望着春光明媚的窗外，“那可惜了，大好时光，我只得换个同去了。”

萧懿宸瞧他那嘚瑟的模样恨得牙痒，过了一会子，萧容便听见后一阵响动。扭却瞧见他正抱着书往床走。

“背，我背还不成么？”

萧容眉眼弯起来，萧懿宸却坐床上倚着软垫靠着，也不理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书，瞧着还真用心了。

只是没多久，他两眼发亮又凑了过来。脸儿红扑扑地，洋溢着喜气。

萧容瞧他只觉诡异：“嘛？”

“嘿，真是奇了。你一来，书里的字就往我脑袋里进，竟然还真背完了。”

萧容不习惯有凑这么近，把那颗脑袋往外推了推，拿过课本，考了他几段。

别说，虽然背得磕磕绊绊，倒真都记住了。

萧容就知道这个哥哥聪明得很，只是不肯用功。但凡拿出和丫们厮混的一点力去学习，也不至于五岁了，还和自己这三岁的弟弟一同上课。

不过倒也非一无是处，萧懿宸生了一张抹了蜜的嘴，和谁都能搭上话儿，消息比常要灵通许多。有时候萧容怀疑，很多不为知的事儿，就连大也没萧懿宸知道的明白。

萧懿宸向来受管教甚严，每每出门都被下们拦着。好在四伯母极亲近萧容，便是领着自家儿子出门也放心。如今总算做了课业，脸上都多了几分神气。午膳也不要在家吃了，就这么一手拖着萧容，两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