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边庭流血成海水（八）

方在辽水上游一个叫松漠的地方相遇。宋服以武刚车结阵，内广设强弓劲弩，摆出决一死战的姿势，然而夫馀骑兵却并不冲击，仅是远远地相持，并派骑袭击其粮道。

数后，宋服部粮食即将耗尽，不得不变阵主动出击。此举，正中范元下怀，在他的建议下，夫馀如水般退去，宋服以为机会来了，率军南返。怎料，在他们即将渡过饶乐水时，夫馀骑兵突然自地平线后出现，全速冲向正欲渡河的汉军。

宋服赶忙组织迎敌，怎料，斗志全无且饥肠辘辘的前锋，刚一接敌，便被击溃，而后又在夫馀骑兵的驱赶下，反冲向自己的本阵。

前锋的溃败，彻底浇灭了汉军的斗志，大伙争相抛弃兵刃，割下甲胄，不要命地冲向饶乐水，生怕比同伴慢了一步。初冬的饶乐水，河面已结上了一层冰凌，可即便如此，也经不住三千的践踏，冰层坍塌了，数不清的军士落冰冷刺骨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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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眨眼间，便被冻僵、冲走。

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幸免于难，然而他们没跑多远，就又遇到了风雪，风雪过后，荒芜的原上，就只剩下百来尊栩栩如生的雕像。更多的，则被永远埋在风沙之下。

接着厄运降临在右路军安立荣部身上，不过相比起血流漂浮，尸积如山的左、中二路大军，右路军的遭遇要好一些。因为夫馀王并没有料到，高句丽竟然敢穿过不咸山，朝他们发动攻击。毕竟这不咸山，一到冬天，必然会大雪封山，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进行军事行动。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在不可能的地方行军，最终大败敌军的例子。

然而，创造这些奇迹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世间少有的名将，其他贸然效法之，也就只能落得个纸上谈兵，葬送锐的下场。最终一万高句丽兵被困在不咸山月余，兵卒冻死、饿死者十之七八，安立荣仅率数百残卒逃回玄菟郡。

光和四年十一月，曾被给予厚望且轰轰烈烈的光和北讨便因三路大军的灰飞烟灭而收场。这场战争自四月初开始谋划，至十一月彻底结束，共计耗时七个月，实际耗钱三十二亿，征发兵卒、民夫十二万，力畜一万，战马数千匹，劳动天下一十三州。

可结果却是“元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中军主将度辽将军赵苞以下，三十七员将校战死，兵卒归塞者，百不余一，民夫还家者十仅二三。当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边墙以南时，普天之下，莫不缟素。率土之滨，莫不哭嚎。主管五兵的尚书五鹿世毅于家中自缢。

经此一役，夫馀王黑齿仇宁的威望，抬升至极致。当他骑马进中军辕门时，前来朝见的百余部落首领，包括尉仇貢在内，全部匍匐在地，不敢昂首而视之。范元作为此役的最大功臣，自然也是恩宠升。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骑在騋上的夫馀王，已是须鬓全白，刚刚回到寝帐，就身子一晃，要不是范元眼疾手快，及时相扶，戎马一生的黑齿仇宁，就要在这平地上摔倒。

“先生，依你所见……咳咳……”黑齿仇宁坐在胡床上，眼神涣散，“依你所见……咳咳……依台那小子……他们……服了吗？”

范元目光低垂，看着满是油污的地面，良久，才长叹一声：“吾王之尊，无敢睥睨。只是……”

“唉……”黑齿仇宁慢慢地拉起范元同样布满茧子及伤痕的手背，龙钟的老眼上，眼泪一滴滴地落下。

朔风，吹散了昔的狼烟，砂石，掩埋了当年的热血，多年以后，当后重温这段历史时，所能寻得的，便只有这寥寥数语：

秋，使度辽将军苞与游击将军孙璋、高句丽将安立荣等并进夫馀地击贼。苞等大败，军士死者十七八。

——《续汉书·卷七十五·夫馀列传第八十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