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黄昏（14）

眨眼的工夫，城墙的缺处便被一片火海淹没。

即使隔开百余步远，小麻雀还能感受到烈火燃烧时的炽热，夹杂着碎石不停地刺到他的脸上。

太平军和淮勇同时在烈焰中惨叫，翻滚，空气中到处弥漫了一皮被烧焦的气味。

「他的，这个程学启还有没有？居然连自己都炸！」刘得功咬牙切齿地道。

在一又一的炮火轰击下，城墙的缺处陷火海，变成了真空，无得意幸存。

但是嘉兴城墙倒塌后的废墟小山，却越来越高，那是被一层层血模糊的尸体堆积上去。

「荣王，小心身后！」小麻雀突然大叫一声。

一名淮勇正张牙舞爪地扑向廖发寿。

他想必是在炮击之前，就已经杀透了太平军的墙，第一个冲进城里来的。

不管他是幸，还是不幸，最终都逃不过廖发寿的一刀。

廖发寿劈翻了那名淮勇，气喘吁吁地对刘得功道：「挺王，按我说的做，撤进城里巷战……哎！小殿下，你去做什么？快回来！」廖发寿一不留，发现小麻雀已经拾起了那淮勇身上的长枪，拎着枪跃出了壕。

「殿下，去不得，清妖的炮火太猛烈了！」廖发寿正要去追，却被身边的两名圣兵给拖住了。

廖发寿道：「放开我，你们快去把小殿下给找回来！」圣兵看了一眼壕外的大火，谁也没有动。

天知道清妖会不会又来一炮击，一出战壕，与死无异。

果然，程学启又开炮了，数不清的炮子从天而降，落地即炸，把早已变成了间炼狱的城墙缺，又多添了一把火。

小麻雀刚跑了两步，又被炮火掀翻。

这一次，他什么也听不见了，用手一摸，耳边全是黏糊糊的血，看来耳膜已经被震坏了。

可是，他现在也感觉不到痛，似乎身体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咬着牙，大喊一声，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城墙的缺处扑了上去。

脚下全是尸体，身边全是炸开的炮子，他一路跌跌撞撞，终于爬上了那堆已成废墟的小山。

燧发枪里是填满了枪子和火药的，他站在废墟上，把枪端起来瞄准了清妖的炮兵阵地。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小麻雀在嘴里不停地祷告着，虽然这时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砰！火枪枪了，但是枪子却像进了大海似的，全无消息。

小麻雀丢了手里的枪，在脚下的尸体上，又端起一把来，重新瞄准。

和众幼王练枪的时候，他经常脱靶，也因此常遭幼王们的嘲笑。

但是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一定要出这一枪，为了慕王，为了苏州死难的将士。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冷静，仿佛身体已经和手里的枪融为了一体。

他脑海里又想起了洪宣娇跟他说过的话——聚会，心无杂念，枪合一！「赞美上帝，为天圣父。

赞美耶稣，为救世主。

赞美圣，风为圣灵。

赞美三位为合一真！」小麻雀在炮火中一句句地祷告完毕，也许是因为耳朵听不见的缘故，这时那一枚枚不停炸，随时会要了他命的炮子，他仿佛也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程学启的双眼一直紧紧地盯在嘉兴城墙的缺处，在一阵阵浓烟里，他仿佛看到依然有个身影屹立在废墟上。

忽然，他莫名地感到一寒意从足底升了起来，向前踏了一步，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他素来是个不怕死的，就算有危险，也得看清自己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小麻雀一直都在盯着他，这个他连做梦都想手刃的仇。

他吸了一气，轻声道：「慕王殿下，小九姐姐，还有在九袱洲、在苏州阵亡的将士英灵，愿你们的在天之灵，助我杀敌。

愿我们在天上的圣父，助我杀敌！愿仇，永堕地狱！」「砰！」「瞄准那里，开火！」就在小麻雀扣动扳机的刹那，程学启也在发狂似的吼叫。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地，脑袋似乎被什么重物击中，鲜血伴着色的脑浆，突然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小麻雀的身影也被又一炮火彻底淹没。【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