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婚嫁

承兰从不曾想过原来极致的美好与极致的黑暗是一株并蒂莲，都能将刀刃捅进他心里。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尖利的刃尖没有犹豫，不受阻拦地蜗居进他那颗早已经蛰伏在暗角落的心，在里面开疆扩土，绞得血模糊。

他终于害怕起距离的可怕，穆轻眉离他那样远，他看不清她的神，不知道她的想法，到来，就只能在恐慌里沉溺。

恐慌。

是恐慌。

他常做梦，千奇百怪的梦成一团，醒来时，清晰得刻在他心上，一幕幕地上映。

有时候，他梦到过去的那个只能选择忍耐的少年，穿着式的纱衣，面敷铅，点朱砂，颊染红霞，与穆轻眉遥遥相对。

那太阳一样的，没见过生活苦悲，不知道世蹉跎的姑娘，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用她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狼狈不堪。

他们之间隔着白茫茫的大雪，鹅毛一样，阻挡住了穆轻眉的神。

那少年眼里酝出了雾气，不受他控制地，泪水泉流一样涌出，在他脸上滑下白白红红的痕迹，像是戏台上滑稽的丑角。

他是那群之中迷了路的孩子，什么也握不住，什么也求不得，只能隔着茫茫大雪，一声一声地喊：“阿眉，你别走。”

结果呢？那只是冷淡地转过身，轻蔑而厌恶地说：“我不认识他。”

他这才发现，穆轻眉身后站满了锦衣华袍的贵族男，听到她的话，便都大笑起来。

他自己竟然也笑了，像是在嘲讽他们的恶劣；更像是跟着他们一起，嘲讽自己的低微。

承兰从梦中惊醒，看着重重叠叠的帷帐发呆，帷帐上，绣着对相依相偎的鸳鸯，停在河岸边，窃窃私语似的，嘲笑他的不堪懦弱似的。

心脏响得鼓擂一样，震得他疼。

可有时候，他又会梦见自己与穆轻眉一起，踏在南楚的皇宫内，他们一起谈论过去，一起说起那畸形的恨意。

他站在一旁，看穆轻眉指挥宫，把承载了他过去痛苦回忆的一一木，一砖一瓦都清理净，最后，添补上各种新鲜花样。

她种上成排的桃花，她让空茫茫院落变成了一片片竹林，她把那些金碗银碟都换成晶莹剔透的陶瓷杯盏，她把绣着金丝线龙纹的的又滑又亮的锦被换成舒服绵软的绵绒，她把承兰所有荒瘠的过往，偏执的恨意都扫净。

她离自己那样近，鼻息轻轻打在他颈边，说：“没事啊，承兰，你现在有我了。”

他们牵着手行遍那座皇宫，他们一路言笑晏晏，他们互相开着玩笑，讨论着中午要吃什么。

可这样的梦总是结束得仓促纷，他只能在梦醒后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只是他内心最处的臆想，真实的承兰，懦弱卑劣，连自己都没法认可自己。

于是，折磨他的便不只是不堪往事，还有穆轻眉的单纯美好，穆轻眉的黑白分明。

他像是叼着一块肥的狐狸，明明美味在眼前，却怎么也不敢下。

他畏手畏脚，害怕自己梦里的那穆轻眉的疏远，也害怕自己极致的不完美展现在穆轻眉面前。

他丧失了自如地与穆轻眉谈笑的能力，也丧失了提笔写信的勇气，他又一次缩进自己封闭冷硬的壳里，脆选择了不去触及美好，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美好离他而去。

只因陆闵得来找他问了话，只因由此可见，天家的那两位知道了他的身份为假。

多荒谬。

但他就这么退缩了。

穆轻眉的信源源不断地送来，信封上，用那个小小的桃花印封了。

可结果呢？他连信都不拆了。

他怕穆轻眉说：

“承兰，我知道你是兰濯缨了。我知道你是那个天下中为了永享荣华富贵，甘居天子床榻的兰濯缨了。”

可这一切，对于完全不知的穆轻眉来说，只会是忽冷忽热的敷衍。

接连十几天，她不止一次地去问自己的探子：“有没有兰公子的信？”

可是探子的答案永远是没有。

到最后，她的希望和失望夹杂在一起，既想着这么多天承兰没来信，今天一定会有信来；又想着，他是真的不想写信了。

她才和兄长固执而坚决地说自己愿意等着承兰，说自己相信承兰，可结果呢？他忽然就没了消息。

穆轻眉的骄傲为她营造了华丽的袍子，让她不愿意将心思完完全全与诉说。她仍旧是看她的文书，管理她的手，可却在夜里长久地无眠，看着无边的黑暗里，屋内一件件物事渐渐在眼中清晰，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承兰。

她为他找理由，想他也许是太忙了，也许是和庐江总督的纷争太费神了，想他或许是生病了。

可待到第二天晨起，她重又理智清醒